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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什麼?」杜阮靜靜地看著她,眼裡無波無瀾,鎮定地簡直不像一個家破人亡的十六歲少女,她反問道:「是商量你替我去送命還是商量怎麼逃跑?那是你和哥哥商量好的,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杜阮起身按住她,一邊急急往外走一邊交代道:「待會兒哥哥的人就要來了,你拿著這些,跟他們離開這裡。」
「那……小姐你呢?」
「我?」杜阮已經邁出屋門了,她扶著門框轉頭,門外沖天的火光映在她側臉上,無端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瑰麗顏色:「我去找大哥。」
迎春還想說什麼,杜阮擺了擺手:「不必再說了,是杜家該有此一劫,我逃不掉的。」
迎春卻面露驚恐,指著她身後道:「不是啊,小姐,你看!」
杜阮也愣了愣,下意識轉過頭——
但還沒等她看清楚身後到底是什麼,就忽然感到後頸一痛,軟軟地倒進了一個帶著寒氣的懷抱。
暈過去之前,她最後感知到的,只有迎春愧疚的眼神,以及一聲低沉的男聲:
「得罪了,小姐。」
……
迎春送走了帶著杜阮離去的侍衛。
後院的火勢更大了,熊熊烈火一路燎著了屋內的披風帷幔,迎春閉著眼,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
咔——
是屋內的支柱倒下來聲音,這間房子馬上就要塌了。
屋外的腳步聲混雜著大聲的怒喝:「杜小姐在這裡!快點,快點!」
「來人滅火,快點把火滅掉!」
那些人來抓她了,迎春想。
如果被抓走,還不如就這樣,死在房間裡……大火會將她燒得面目全非,沒有人會認出,她不是杜阮。
熱浪拍打在她的臉上,迎春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要顫抖,佯裝平靜地坐在床上,但她放在膝蓋上的、緊緊攥成拳的雙手還是泄露了她的恐懼。
屋外的聲音更大了,許多人尖叫怒喝的聲音響成一團,但迎春已經聽不太清了。
隨著一陣重物坍塌的聲音響起,房梁和支柱不斷地倒下,整個房子塌得塌、倒得倒,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了。
不知道是因為幸運還是不幸,迎春所處的位置,竟然是整間屋子裡最後還完好的地方,但也已經搖搖欲墜了。
房梁落下時發出最後一聲臨死的□□,咯吱——
迎春閉上了眼,可是想像中的灼痛並沒有到來,反而是嘈雜的人聲率先衝進她的腦海。
「殿下!」有人驚恐道,「蕭王殿下,您不能進去!這屋子都燒塌了,裡面的人早已經……啊——!」
有光落在她臉上,房間裡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迎春睜開眼——
一個高大的、渾身狼狽的男人跪在她面前。
他的臉上是灰撲撲的菸灰,手臂上被燙得紅腫不堪,渾身上下的衣服更是沒有一塊完好之處。
迎春驚呆了。
那個男人一隻手放在她的床邊,另一隻手非常小心地落在她的肩膀上,那是一個充滿保護性的姿勢,仿佛懷中之人是易碎的珍寶。
他啞著聲音,跪在迎春的床邊,低聲道:「別怕、別怕,阮阮,我來了……」
他把自己認成了小姐?迎春想,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她穿著杜阮的衣裳,況且從來沒人見過杜阮的模樣。
但很快,男人抬起頭,原本溫柔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恐怖,他陰沉著臉,那面色居然有幾分像是發狂的野獸。
他放在迎春肩膀上的手換了力道,狠狠地掐住她的肩膀,將她直接摜在床柱上。
男人喘著粗氣,一字一頓地道:「杜阮呢?!」
他要做什麼?迎春不知道對方為何態度大變,可她沒有忘記,若是叫人找到杜阮,杜阮唯有死路一條。
迎春反抓住男人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可男人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紋絲不動。她只好艱難地道:「我……我就是杜阮……」
「閉嘴!」
這話甫一出口,男人便狂怒地打斷了她,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迎春以為自己要被對方掐死了。
「你不是。」男人冷冷地道。那絕不是個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又沒有見過……」
「我見過。」男人說。他像是懶得再與迎春多說什麼,將迎春隨手扔在一邊,對身邊跟進來的人道,「把她帶下去審。」
「是,殿下。」
迎春倒在地上,因為窒息,她的意識很模糊。她模模糊糊中想:杜阮從沒有見過外人,這陌生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說自己見過杜阮?
但她沒有時間多想,眼前一暗便昏了過去。
……
蕭蒙大步走出已經搖搖欲墜的屋子,他身後的火勢更大了,那逆著光打下來的紅色陰影,顯得他的臉色也更加陰沉暴躁。
周圍人從來沒有見過向來冰山一般的攝政王如此暴怒的模樣,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時間,只剩下蕭蒙吩咐下人們處理火勢的聲音。
「……屋子裡的東西,若是沒有全數燒毀,都把它保存好,搬到本王府上去。」
這話說得奇怪,為何王爺要把陌生人的東西搬回自己府上?
可侍衛們見他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卻沒有人敢質疑一聲,只唯唯諾諾地應好。
忽然,卻聽得門外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輕笑:「王叔,孤記得辛夷將軍的案子,本該由孤來負責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