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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定定地看著她,眼睛幽深得像是潛藏著一隻被困在籠子裡怪物。
面對著那樣的眼神,杜阮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了。
她在心裡疑惑地想:是錯覺嗎?穆青……不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主嗎?怎麼會這麼有壓迫感……
穆青笑道:「我聽聞有一罪犯潛逃,如今京兆尹正帶人漫山遍野地搜尋……」
「噢,對了。」她狀似無意地道,「早晨起來聽人說那嫌犯逃到了相國寺周邊的山上,京兆尹怕是馬上就帶人上山了。」
「你如今離開,無論是撞上那窮兇惡極的嫌犯,又或者撞上士兵們被當做可疑人士排查,都不好吧。」
「……」杜阮心裡有些懊悔,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該立刻離開的,然而再轉念一想,昨夜龍凌發著高熱,如何能走?總不能指望杜阮再背他下山。
罷了,都是命。
她對穆青道:「那就麻煩您了。」
穆青搖搖頭:「不麻煩,只是姑娘如此情況,怕是只能與我住在一起,委屈姑娘了。」
說是住在一起,其實也只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罷了,杜阮昨夜也是睡在穆青隔壁的偏房。
杜阮雖然在古代活過一世,但並不是真正的千金閨秀,並不覺得住在狹小偏房有何委屈之處,聞言很爽快地答應了。
「先回屋去吧。」穆青垂下眼,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早晨濕氣重,姑娘先披上斗篷。」她解下身上的斗篷,為杜阮披上,纖細的手指搭在杜阮的脖頸上,帶來一陣陣的涼意。
杜阮抬起眼看她,隔了整整一世,她才發現女主原來這麼高,站在身前時投下的陰影把杜阮完全蓋住了,她的斗篷披在杜阮身上,足足長了一大截,都有些拖地了。
「有點長。」杜阮說,昨夜下過雨,地上是濕的,她只好提著斗篷的裙擺,不叫它落在地上。
穆青低頭理了理她埋在斗篷里的發,這動作讓她湊得很近,臉幾乎要貼上杜阮頭頂。可惜杜阮只顧著埋頭拽裙擺,並沒有注意到。
穆青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卻沒有再說什麼。
她將兜帽為杜阮戴上,長長的斗篷頓時被往上拉了一截,終於不拖地了。
杜阮長長地鬆了口氣,雪白的狐絨堆在她脖子上,更顯得她的臉小而蒼白。
穆青攏了攏她的手,道:「用過早膳了嗎?」
「沒有……」杜阮說,她一醒來就被侍女帶到這裡,還沒來得及,當然也沒有心情。
「去我屋裡用膳吧。」穆青牽著她的手往屋裡走,「相國寺的齋飯頗為有名,你可以試一試。」
杜阮「嗯」了一聲,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又問:「我的侍衛在哪裡?」比起齋飯,她還是更關心龍凌。
她走在穆青身後,因此沒有看到穆青臉上一閃而過的沉鬱。
「……他就在屋裡等你。」穆青緩緩地、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不用擔心,他好著呢。」
杜阮倒是沒有聽出什麼來,她有點心不在焉,低頭看著地上的水窪。
水窪里倒映出她們的身影,走在前面的高大女人牽著身後被裹在斗篷里的少女,女人的腳步刻意放慢了,她在等。
等少女主動走到她身邊。
第5章 穆陽?!
杜阮在屋外見到了龍凌。
這位杜家暗部站在屋檐下,他垂著頭,教人看不清楚神色。潮濕的屋檐往下滴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肩膀上。
杜阮皺眉,掙開了穆青的手,幾步小跑到龍凌面前。
「龍凌!」她說,「你病好了?傻站著做什麼,雨水都落在身上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拍龍凌衣服上的潮濕,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無不透著一股熟稔而自然的關心。
穆青微笑著的唇角一瞬間扯緊了。
「屬下無事。」龍凌低聲說,他抬起頭,卻瞬間對上了穆青陰冷的眼神。
龍凌伸手按住了杜阮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動聲色地對杜阮道:「小姐,咱們今日便走麼?」
「不。」杜阮搖搖頭,「山下有些亂,我們要在這裡多待幾天。」
「越待越危險。」龍凌一邊按住杜阮的腦袋迫使她垂下頭,一邊俯下身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不如咱們現在就走,屬下輕功好,能趕在其他人發現之前帶小姐從山上離開。」
說話間,他直直地與穆青對視,在杜阮看不到的地方,毫不避忌地朝穆青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
杜阮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就我們兩人,還是太危險了。」
穆青終於忍不住,大步走上前來,一手攥住杜阮的肩膀將兩人拉開,岔開話題道:「姑娘還是先用早膳吧,有什麼事也得等到吃飽了再說。」
杜阮連連回頭:「龍凌,那你也……」
穆青連推帶拽地將杜阮推進門,對杜阮道:「咱們姐妹用膳,怎好叫男人進門?」
杜阮稍一思考,也對。其實這個年代對男女大防看得很重,更別說穆青還是個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哪怕是庶女,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小姐。
而且杜阮發現穆青的院落里只有婢女沒有侍衛,只怕穆青是很不喜歡與男子接觸的,只是看在她的份上,才同意讓龍凌進來。
頓時愧疚道:「抱歉,穆小姐,是我考慮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