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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他親手給杜阮換了這件紗衣,讓她不著寸縷,像只金絲雀那樣取悅他——沒有人能否認這紗衣代表的欲色,太子更是坦然。
但現在,杜阮毫不在意地站起來,青色的紗衣從肩膀一路滑落到她的手臂上,她完全袒露在一個陌生的、對她有欲望的男人面前,但她好像什麼都沒有注意到一樣坦然。
太子發現自己也是:他只是盯著杜阮的手掌,那隻手的手心發紅,手掌因為方才用過力,所以微微顫抖著。
好奇怪。太子想,為什麼挪不開視線,為什麼會擔心杜阮的手疼不疼?
好奇怪。太子想,如果他現在去握那隻手,杜阮會不會覺得他有點流氓?
更奇怪的是,太子還想,或許杜阮說得不對。
在他年幼的時候,也曾見過他的父王這樣對待他的母后。那個時候,林皇后沒有這樣扇皇帝,皇帝也沒有像這樣呆滯地、懷抱著一些不可言說的憐惜地看著林皇后。
那個貴為一國之君的男人只是笑,然後急切又難耐地將林皇后擁入懷中。
——但現在,同樣的情況,他卻沒有。
或許杜阮說得不對,他與他的父王還不太一樣。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
時至傍晚,杜阮見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來客。
是秋半夏。
她肩膀上挎著藥箱,神色淡然,像是以往每一次出診那樣踏入了房中。
見到杜阮,她也不驚訝,只是說:「杜小姐。」
杜阮苦笑:「秋太醫。」
秋半夏說:「您應該早點離開的。」
杜阮便搖搖頭,還是苦笑——除此之外,她也說不出別的了。
秋半夏從藥箱裡取出一套青色的衣裙,說:「我服飾您穿衣吧。」
她先是為杜阮摘了連在牆上的鎖鏈,又往她的腳上箍上新的腳環,那腳環足足有三指厚,沉重地墜在她的腳腕上,用來束縛她的動作。
做完這一切之後,秋半夏才為她換了衣服,說:「杜小姐,太子殿下在外面等您。」
杜阮一愣。
自從秋半夏進來,她就猜到太子準備帶她去棲凰宮,但沒想到,經過了早晨那一遭不歡而散——姑且說是「不歡而散」吧——太子居然還能這樣耐心等她。
但她卻不想見太子了:「秋太醫,那你呢?不與我一同去棲凰宮嗎?」
秋半夏說:「今天也是為皇后娘娘看診的日子。」
言下之意,便是她有正當進入棲凰宮的理由,甚至很可能她就是計劃的一環——若是她和皇后之間聯手對皇帝下毒什麼的……這個計劃真的那麼簡單嗎?
杜阮猜不到,也無意去猜,反正再過些時間就能知道了。比起過程,她更在意結果。
秋半夏把藥箱整理好,往肩上挎。她久久地凝視著杜阮,面色沉靜,眼神卻是虛的,好像落在半空,又好像透過杜阮看著什麼。好半晌,她才輕聲說:「杜小姐,我們棲凰宮見。」
杜阮也輕聲說:「再見。」
秋半夏推開門,方才踏出一步,便聽到身後人的腳步聲。
那幾乎是完全情不自禁地,杜阮追了幾步,也在大門前停下了。她忽然問:「秋太醫,你相信命運嗎?」
在杜阮的眼裡,「命運」一詞,便是無法違抗的原著。
但在原著里,皇帝並非死於皇后的謀殺,他是壽終正寢。
秋半夏停下腳步,她將臉頰旁邊的髮絲別到耳後,淡淡地說:「我不信。」
說罷,也不等杜阮回答,徑直離開了。
杜阮站在門前,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這兩個境遇相似的女人如今站在一處,像是照鏡子似的。她們又一同站在了命運的交匯處,命運將指針撥動向前,同樣的境遇卻造就了兩個完全相反的人。
而如今,指針往後,不遠處的未來,同樣的境遇,又將把她們帶去哪裡呢?
第81章 這樣不好吧?!
月上中天。
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太監候在棲凰宮的後院,待杜阮摘下兜帽,他對杜阮殷勤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容滿面地道:「姑娘,請。」
借著月光,杜阮認清了小太監的臉,心下一驚:這人分明是在她蕭王府曾經見過的侍衛。
他到底是太子還是蕭王的人?這場政變,蕭王是否也參與其中?太子是否知情?
杜阮將這些心思壓在心裡,她勉強想:我或許可以借蕭王脫身。
但她心裡不安得厲害,即使是有關於自身的脫困,也只是略微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隨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接下來的那場計劃里了。
杜阮很難對誰說明自己的心思,她該怎麼說她的不安來自於原著?如果有其他穿越者同僚,那些人一定會嘲笑杜阮:原著本是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和依仗,換到她這裡,卻變成了一個令她舉步維艱的囚籠。
她左眼皮一直跳。
太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問:「怎麼了?」
杜阮如何能與他說自己心裡的不安?她搖了搖頭:「……沒什麼。」
太子瞥了她一眼,兩人都心知肚明杜阮沒有說實話,只是太子也沒有多問。
待他們繞過一個迴廊,太子忽然停下腳步,說:「就到這裡吧。接下來,就讓她帶你進去。」
杜阮抬頭,一個粉衣小宮女正等候在前方,見到太子和杜阮一齊走來,她快步趕到杜阮身邊,說:「太子殿下,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