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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嫲,你兒子長大了。
你當初倒是毅然絕然的選擇了自己的路,卻不知,給你兒子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二十多年了,他始終走不出這陰影。
他現在這般模樣,若你看見了,你是否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女人很無奈,眉間帶起惆悵。
巫胥的情況有些棘手,這麼多年過去,他不但沒有走出來,反倒是越陷越深。
守山人得心平氣和,方能趨使靈蛇,他若還沒辦法釋懷當年之事,怕是沒辦法繼承守山一脈。
或許,是時候讓他離開百濮去,去一趟中原,化解胸口怨氣了。
女人心思百轉,探出手,輕輕觸了觸身後的五弦琴。
目光隨著動作變得飄忽、遙遠,仿佛回到了當初。
三十多年前,守山一族靈蛇死盡,又因蠱琴斷掉,無力再喚醒龍王,巫嫲為了喚醒龍王,重振守山一脈威嚴,毅然踏出百濮尋找解決之法。
她去了倫山,想尋找蠱後一脈幫忙。
畢竟,蠱後一脈是從百濮出去的,且龍王當年也是第一任倫山蠱後所馴化,蠱後的後人興許會有辦法。
可惜那時,倫山出了事,一夜之間和百濮恩斷義絕,再不許百濮之人入倫山。
據說,這事和妮憐有關。
妮憐在倫山做了什麼,無人得知,只知道,那一任蠱後被害身亡,妮憐重傷逃回了百濮。
又過了些年,巫嫲始終不死心。
靈蛇因龍王沉醒,已徹底消在守山一族之中,沒有靈蛇的守山一族,又豈還能鎮壓百族。
守山一族被百濮眾族為難,險些失去崇高的地位,巫嫲心焦如焚,於是再次出發,前往中原欲尋解決之道。
到了中原,她聽說中原有一鑄器高手,於是便去找這鑄器者,想請他幫忙,修復召喚龍王的蠱琴。
靈蛇出自龍王,只有龍王醒了,才能產下靈蛇供守山一脈驅使。那時他們之所以無能喚醒龍王,就是因為,喚醒龍王的蠱琴斷了。
蠱琴年月已久,五根琴弦斷了四根,所發之音與以往截然不同。
鑄器高手也就是孟澤,在聽了巫嫲的求情後,考慮了三個月,才同意出手試試,並隨巫嫲來了百濮。
那真的是一個對各種武器都有研究的高人,雖他鑄出來武器多數是殺人的利器,但在研究過蠱琴後,竟尋到了修復蠱琴的辦法。
蠱琴,也就是身上所負的這把琴。
孟澤說,修復蠱琴不難,難的是修復之後音色不變。
孟澤試過無數弦,最後,確定天蛛絲能替代斷掉的四弦。
於是,他開始錘鍊天蛛絲。
而在那時,巫嫲曾問孟澤,天蛛絲的弦音,是否真的能喚醒龍王。
孟澤猶豫了一下,說他也不清楚。
在錘鍊天蛛絲的那段時,孟澤接到中原來信,說他妻子給他生了個兒子,收到信那晚,孟澤很高興,喝了不少酒。
也是在那晚,他告訴他們,在他們鑄器這一行里,有一個傳說,血祭武器,會讓武器變得更有靈性。
天蛛絲鑄出的琴弦能不能喚醒龍王,沒人知道,巫嫲擔心功敗垂成,聽到這話後生了心思。在天蛛絲即將錘鍊成功,快要出爐之時,她竟當著他們的面,跳進了爐里。
二十多年過去,她至今還記得她站在火爐上,那絕然的表情。
爐中的火熊熊燃燒,她穿著她最美的衣服,配著最耀眼的頭飾,回眸淺笑的看著他們。
說,守山一族,一定會再現曾經的輝煌,一定能再號令百族。
火爐前,是巫胥撕心裂肺的哭聲,火爐上,是女人對族群他日的期盼。
母子二人,一人在上,狠心地聽不見親兒的哭泣,一人在下,是對即將失去母親的彷徨。
巫嫲跳進了火爐中,從些巫胥再未哭過,也再未笑過。
她以自己性命祭了琴弦,蠱琴再現,龍王甦醒產下靈蛇,守山族再次成為整個百濮無人能撼動的一族,可巫胥卻……
這些過往舊事,在接替族長之位後,她便已看談了。
那時她不懂巫嫲為何如此執著,不惜一死,也要喚醒龍王,等自己坐上了她的位子,她才知道,這無關執著與否,而是責任。
一族之長的責任。
當日若她是族長,在面臨百族逼迫,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族日薄西山時,她想,她也會做出和巫嫲同樣的選擇。
女人嘆了口氣,從過往記憶中回神,有些擔憂地看了一下巫胥離開的方向,身子飛縱,回到山巔之上。
*
月朗星疏,山澗夜風徐徐。
孟九重和況曼一路南路,遇山翻山,遇河過河,走了近了五六天,才終於抵達阿路口中所說的洪湖。
百濮地界確實明不虛傳,這山里毒蛇猛獸之多,是況曼平生罕見的。
一路走來,他們遇上了各種各樣的毒物,好多甚至見所未見,連名字都喊不出來。
要不是他們進山前有準備,又加上況曼對山林天然親近,這一趟百濮之行,怕不等他們找到倫山蠱後,就葬身在了這些毒物口中。
這五六天,二人每走一段路程,便會遇上了一座建立在山中的寨子。
有了西蒙族的經驗,況曼和孟九重現在是見到寨子就繞道,決不踏足寨子半步,生怕又遇上什麼稀奇古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