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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難以忍受將自己當做附庸的生活。
於是兩百年前,那些強勢的天之驕子遇到同樣強勢的年朝夕,沒有一個願意先低下頭,他們之間的反目成仇便也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此時此刻,沈退的那句「胡鬧」差點兒讓她整個人夢回兩百年前。
她突然意識到,他們或許是真的高高在上太久了,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意識到他們之間究竟為什麼會鬧崩。
年朝夕突然便走近了兩步,走到離沈退極近的距離,近到沈退都能嗅得到她身上雪山般的冷香氣。
沈退猛然僵硬,手腳發麻,抑制住自己下意識想要後退的念頭。
她微微偏過頭,臉頰湊近他的耳邊。
此時第一謀士甚至忍不住想,她肯離他這麼近,哪怕是為了下一刻抽劍捅他,那他也認了。
可沒想到下一刻,她卻說出了比直接捅他一劍更讓人渾身冰冷的話。
她問道:「沈退,兩百年前我殉城而死,你覺得我是在賭氣還是在和你胡鬧?」
聲音極低極低,低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見,但這句話卻像是驚雷一般落進他耳朵里,讓他面色大變,渾身冰冷。
「兮兮!」他近乎失態地叫她的名字。
她直起身,他便對上了她的視線。
冰冷嘲諷,沒有一絲溫度。
他頓了頓,啞聲道:「你別這樣。」
他指尖微微顫抖,像是在恐懼一般。
但年朝夕絲毫不為所動,微微後退兩步,又恢復了正常的距離,淡淡道:「我選擇過橋,因為我覺得我能走出去,你若是覺得去魔界更容易出去的話我們大可以現在分道揚鑣,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著,她也不看沈退,轉身朝雁危行走了過去。
「我過橋。」她身後,沈退突然這樣說,語速飛快,重複道:「我和你們一起過橋。」
年朝夕腳步連停頓都沒停頓一下,隨意的伸手擺了擺,道:「隨你。」
沈退看著她毫不在意的表現,只覺得一顆心都泡進了苦水裡。
他又想起了年朝夕剛剛說得話。
他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兩百年前,他,他們不知道在年朝夕面前說了多少句「胡鬧」。
剛開始她還會氣急敗壞的反駁,後來她只要聽到這句話二話不說就會轉身就走。
他們商討事情,許多次都是因此不歡而散。
於是便更坐實了兮兮是在「胡鬧」的這個念頭。
那時候他一心往上爬,看到年朝夕如此任性的表現,只覺得她不可理喻。
而現在想想,只會用「胡鬧」這個否定她一切努力和選擇的他們,在年朝夕眼裡是不是也是同樣的不可理喻?
他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落在了那座橋上。
貪嗔痴怨,只要有一樣執迷其中,都會被魑魅魍魎拉入水中,從此永世不得超生。
但世間貪嗔痴怨,哪個他不曾執迷?
踏入其中,他大概就是那個會永世不得超生的人。
年朝夕走到雁危行身邊時,他並沒有問自己都和沈退說了些什麼。
他只微微偏頭看了看沈退的方向,問:「他若是在橋上遇到了什麼危險,要我救他嗎?」
年朝夕失笑:「你這麼有自信?不止自己能過去,還能救別人過去?」
雁危行:「我說過,我有把握把你帶回去。」
看到他那麼認真的神色,年朝夕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
於是她的臉色隨之也嚴肅了下來,沉聲道:「雁道君,我只需要你記住一件事,上了橋,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不需要你去救任何一個人,你沒這個義務。」
雁危行聞言愣了愣,突然低頭笑道:「好。」
說著,他突然起身,淡淡道:「走吧,過橋,前面的路還有很長。」
話音落下,他一腳踏上了木橋。
那一刻,玄水河中白霧突然湧起,轉瞬之間淹沒了木橋。
只一眨眼間,年朝夕再也看不到雁危行的身影。
年朝夕心中一驚,想也沒想的跟著踏上了木橋:「雁道君……」她的身影隨之消失在濃霧之中。
看到年朝夕的動作,沈退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年朝夕的衣袖,跟著追上了木橋:「兮兮……」
三個人前後消失在濃霧之中。
貪嗔,痴怨。
……
年朝夕前腳踏進了木橋,後腳便出現在了戰場。
由魔而起的惡念遮天蔽日,十二尊魔帶領著魔兵,如臨大敵地看著站在千軍萬馬之前和他們對峙的人。
那人一人一劍直面十二尊魔,卻逼的十二尊魔沒一人敢率先出手。
那是……父親。
年朝夕心中先是一喜,隨即又湧出一種極為悲苦的情緒來,似喜似悲道:「父親……」
這句話出口的那一刻,年朝夕身後涌動的白霧突然褪去,白霧之中隱隱可見的河水和木橋轉瞬消散。
年朝夕卻沒有絲毫察覺,下意識地向前走,腳步越來越快。
「父親……」
明明離得很遠,那身形高大的男人卻像是聽見了一樣,於千軍萬馬之中突然回過頭來。
隔著千軍萬馬,隔著許多年,兩雙相似的眼睛再次對上。
年朝夕幾乎要流下淚來,那男子卻哈哈大笑,道:「我女兒來和我並肩作戰了,兮兮,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