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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個狂士一般的醫者正是她的醫師,還是她過了幾條命的生死之交。
在他的身後,主院的幾個守衛已經齊齊跪下:「我們未曾攔住宗恕大人,請城主小城主責罰。」
他們話音落在,門後一個白衣身影輕嘆一聲走了進來,低聲道:「抱歉兮兮,是我沒攔住他。」
年朝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想攔住他,還不是輕而易舉?」
月見城第一謀士沈退,說不服一個醫修?
非但沒攔住,還跟著一起進來了,想也知道為的什麼。
沈退苦笑一聲,沒有反駁。
年朝夕不再看他,對守衛淡淡道:「都下去。」
幾個守衛猶豫了一下,見牧允之點了點頭,這才低頭退了下去。
年朝夕看向宗恕:「你不在自己藥廬里待著,跑這裡來幹什麼?」
他沙啞的聲音帶了絲冷意:「我再待在藥廬里,怕是過不了多久阿妍就會被抬進我的藥廬了!」
他早年傷過嗓子,聲音向來嘶啞難聽,此時更是多添了幾分陰鷙。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年朝夕。
年朝夕平靜問道:「所以你是在怪我?但到底是我讓她跪的?還是我讓她去困龍淵的?這次沒出什麼事兒,鄔妍才有被抬進藥廬的機會,但凡出點兒什麼事,你覺得今天被抬進藥廬的會是誰?」
他抿緊嘴唇。
下一刻,桀驁不馴的醫師緩緩道:「是我失言了,但即使如此,阿妍也不該因為一時衝動就跪到天荒地老去。」
年朝夕冷聲道:「那月見城十幾萬凡人便該因為她一時衝動險些葬身蛟腹?」
宗恕眉眼桀驁:「她有多少罪責,我來承擔。」
年朝夕冷笑:「我怕你承擔不起。」
宗恕:「那大不了,就把這條命陪進去。」
年朝夕靜了靜。
隨即,她像是突然冷靜了下來,問:「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帶走她?」
宗恕:「我不得不帶走她。」
年朝夕平靜道:「那我要是說,今天你若是帶走她,從此以後你我之間便恩斷義絕,你又會怎麼做?」
她話音落下,宗恕瞳孔猛然一縮。
氣氛一時之間近乎凝滯,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在年朝夕平靜的臉上,沒人知道那句話是威脅還是真心。
第3章
年朝夕話音落下,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暗紫色的閃電劈下,照亮了整個院子。
暗色雷光之下,少女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
沈退輕敲掌心的扇子忽地一頓。
片刻後,他輕緩道:「兮兮,我們自小認識這麼多年,多少風雨都走過來的,如今有什麼事情說開就好,不要一時衝動就說出這樣的話。還有宗恕,你剛剛在胡說什麼!還不快和兮兮道歉!」
宗恕冷笑一聲,忍著怒氣道:「我胡說?年朝夕,難道不是你在說胡話?恩斷義絕?」
年朝夕輕笑道:「胡話?惡蛟這次若是真的出來,第一個死的就是我,隨後是月見城百姓,而你宗恕,既賠不起我的命,也賠不起月見城百姓的命。」
「將這條命陪進去?」年朝夕仿佛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輕笑出聲:「百年前你就說過,你這條命是我的,我隨時可以拿去,現在你又要將這條命賠出去,宗恕,你是有幾條命?」
宗恕聞言,緊緊抿住了嘴唇。
百年前,他被同門坑害進了萬蠱窟,萬蠱噬心之際,是年朝夕發現了他,又救了他。
之後他便來到了月見城。
那時他還是個法修,但萬蠱窟中,蠱蟲早已啃噬了他的經脈,他再也用不出靈力來,也做不成法修,但卻意外因為那蠱蟲擁有了醫修的天賦。
可他宗恕向來不是個好人,也沒什麼慈悲之心,自然不想做什麼醫修。
在他看來,一切無法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是無用的。
他萬念俱灰,差點兒因為強練法修功法走火入魔,又恨不得自己當時就死在了萬蠱窟中。
當時,年朝夕正路過藥廬門外,聽見他那番話嗤笑一聲,隔著窗戶叫他傻子。
那是他被救回來之後時隔半月又一次見她,臉色蒼白卻神情高傲的少女斜倚在窗戶旁,一邊修剪著自己被鳳尾花染得格外嬌艷的指甲,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看你是個精明長相,沒想到居然是個傻的,醫修可以讓人生,自然能讓人死,手裡攥著別人的命,別人還得來求你治病,這一言定人生死的本事,可不比當個法修強多了?」
說完這番話,那少女也不等他回應什麼就離開了,仿佛只是為了看個熱鬧,只留下宗恕因她那一番話愣神,隨即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一言定人生死。
第二天,他主動對苦苦勸他的老醫修說,自己想學醫。
然後,他找到了那個少女,這才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是戰神之女。
她病懨懨的問他來做什麼。
宗恕不知道是一時衝動還是出自真心,脫口而出道:「你救我兩次,從今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少女眉目冷淡,絲毫沒有被人交付性命的驚訝,只抬眼看了他片刻,隨即平平淡淡地說:「行,你這條命我收下了。」
……
百年前的往事便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