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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不倫不類卻又讓年朝夕感覺格外熟悉。
畢竟這世界上可能沒有第二個人能把醫修當成狂士了。
宗恕。
他居然也來了這裡。
年朝夕端起茶杯輕押了一口茶,收起了會讓那人警覺的視線,同時掩住了眼眸里的沉思。
接靈禮這樣萬人矚目的盛會,魘兒既然都能藉機前來還不惹人懷疑,那她便也已經做好了其他舊人也可能會來的準備。
但她這個準備針對的還是牧允之。
畢竟牧允之的勢力離這裡更近,他一方城主的身份也註定了他無論如何都會為了利益前來。
但宗恕不一樣,他生性高傲,就是讓他給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好臉色都難,若是在兩百年前,哪怕把佛宗的請帖放在他面前,他估計也是一句「不感興趣」。
可如今牧允之沒什麼動靜,他卻先來了,還來的這麼早。
年朝夕放下手中的茶盞,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確認在佩戴了琉璃珠後她現在的臉估計自己坐在鏡子面前都認不出,這才又把視線投到了樓下。
宗恕進來的時候引起了一場小規模的騷動,畢竟這人常年身居高位,哪怕再怎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要求著他行醫,他高傲的理所當然,光是那股狂放的氣勢就讓人不容小覷。
可萍水相逢的人也只不過多看兩眼,等他坐下的時候那騷亂便也停了,眾人的注意力重新被說書吸引。
年朝夕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空無一人的角落裡坐下,遠離熱鬧的人群,正對著二樓她這個隔間的方向。
於是年朝夕便也輕而易舉的看清了他覆在眼上的那條白綾。
這是……
他眼睛出什麼問題了嗎?
可是他進來的時候行走坐臥又與常人無異,不像是看不見的樣子。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又忍不住一笑。
算了,他瞎或不瞎和她有什麼關係,她想這麼多做什麼。
畢竟他和她的恩怨早在兩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年朝夕淡淡的收回視線,低頭又喝了口茶,就像是對待這茶館裡萍水相逢的一個陌生人一樣。
她收回視線時,宗恕若有所覺般抬起頭看向了二樓廂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方才那視線……
他還沒來得及去深想,茶館裡的跑堂便帶著笑容上前,擋住了他的視線,熱情道:「這位道爺,可有什麼想喝的?小店各種茶葉應有盡有!」
宗恕面色又冷漠了下來。
他心中掠過一絲不喜,正準備隨意打發走面前的人,耳邊突然聽到了「年朝夕」這個許久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的名字。
他愣了片刻,神情恍然。
下一刻,他猛然看向了提及這個名字的人,視線盡頭卻是一個端坐在茶館正中央的說書人。
那人不緊不慢地說著莫須有的故事,故事裡字字句句都是「年朝夕」。
旁人正為這胡亂編造的故事轟然叫好。
宗恕的神情穆然變得可怕了起來,在那跑堂驚疑不定的視線中直接捏碎了手裡的杯子。
他猛然看向那面色如土的跑堂,嘶啞的聲音冷冷道:「給我讓他閉嘴,或者換個其他故事。」
那跑堂面色如土,卻還是戰戰兢兢地說:「這位……這位道爺,這是老丈為了酬謝善客慷慨打賞特意選的故事,您、您是覺得這故事不合您耳嗎?」
宗恕沒有說話,只面色冷然取出一袋靈石丟進那跑堂懷裡,冷冷道:「讓他閉嘴。」
跑堂懷裡揣著旁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靈石,面上卻沒有半點兒欣喜艷羨之意,為難道:「這……」
宗恕冷冷看著他,他只能咬了咬牙,揣著靈石跑到了那說書人身旁,先對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然後低下頭附在他耳邊說話,邊說邊看著宗恕的方向,一臉為難的樣子。
說書人正說到精彩的地方被人打斷,眾人都有些不滿,抱怨地看著那打斷的跑堂,有人大聲的不滿道:「有什麼不能等老丈說完了這段再說啊?我說你這小子,沒有眼色。」
那跑堂聽見這話,百口莫辯,唯有苦笑。
年朝夕也看了過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那說書人除了眼睛不好,耳朵似乎也出了一些問題,他費力地聽著,在跑堂一臉為難的把懷中的靈石推給他的時候遲鈍的反應了片刻,隨即居然直接推開了靈石。
然後他便什麼都沒說,接著自己方才斷掉的地方講了起來,聲音抑揚頓挫,飄蕩在整個茶館。
跑堂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不敢回頭去看那位道爺是什麼臉色,撿起被說書人推開的靈石,咬了咬牙,準備先替這說書人陪個禮。
然而正在此時,一個茶杯突然凌空打了過來,徑直打進了說書人面前的木桌子上,下一刻,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冷冷道:「我說了,閉嘴。」
整個茶館霎時間一片寂靜,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茶客頓時面色如土。
那跑堂只是個普通人,意識到這位道爺可能不容小覷,嚇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說書人被這動靜打斷,停頓了片刻,卻又像沒聽到那人的話一般,只頓了片刻就又重新開了口。
宗恕的臉色越來越冷。
而就在他準備再做些什麼時,一個冷淡的聲音從二樓廂房裡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