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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朝夕看不清背對著她那個人的面容,然而讓她意外的是,一人對峙幾十人,看樣子也打了挺久,兩邊卻是都帶了傷,背對著她的那人並沒有落下風的模樣,相反,那幾十人貌似還對他頗為忌憚。
年朝夕身後,雁危行仿佛是明白她在吃驚什麼,默默地說:「這樣的修士,我若是沒受傷,一個人可以對付更多。」
年朝夕回頭看他,挑眉:「你又記起來了?」
雁危行愣了半晌,隨即皺眉道:「這……還用記起來?」
年朝夕:「……」
她正想說什麼,那邊突然有了動靜,年朝夕立刻轉頭去看。
然而出乎意料的,在她的視線之中,那群修士突然從他們身後推出來一個五花大綁的人來,擋在了他們身前。
等等,那個人是……
還沒等她將心中那個名字說出來,那群人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便沉聲道:「你看清楚這是誰,再決定要不要動手。」
被綁起來的人形容悽慘,面色蒼白沒有血色,周身卻大大小小都是傷,而出乎年朝夕意料的是,那人不僅少了一條右臂,還缺了一隻眼睛。
這人是……鄔妍。
那對面的那人……
年朝夕立刻將視線定在了背對著她的那人身上。
下一刻,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冷淡道:「她是誰,與我無關,你們想殺,便殺了她吧。」
牧允之。
第31章
鄔妍用僅剩的一隻眼看著牧允之,在他無心無情一般的話落下之後,居然沒有太過驚訝。
她早知道他無情,但時至今日,她才知道這個人到底有多無情。
在她身後,抓她過來的那群人惱羞成怒地說著什麼,她卻已經無心去聽了,僅剩的一隻眼裡倒影著牧允之冷淡到有些厭倦的臉,微風吹起右側空蕩蕩的衣袖,軟綿綿地纏繞在她的腰上。
她已經很久沒見過牧允之了,這時候多看了幾眼,在牧允之冷漠看過來的視線中,思緒飄蕩的想,她到底是如何落到這幅田地的。
分明最開始,她才是那個握住了所有好牌的人。
面前這個冷漠看著她的人,也曾因為她被罰跪一夜,而整夜站在窗邊注視著她。
而一切的轉變,起始於年朝夕的死。
一夕之間,所有人都變了。
年朝夕在死去的同時仿佛也帶走了她前半生所有的幸運。
她死了,為城戰死,與魔尊同歸於盡,屍骨無存,鐵骨錚錚。
這樣的死太讓人難以忘卻。
她的死訊傳進月見城時,整座城哭聲震天,城主府內,連曾被年朝夕用紅鞭抽過臉的侍衛都在偷偷抹淚,一邊哭一邊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上。
勝利的日子,月見城的哭聲響了一夜。
後來年朝夕下葬,整個月見城掛上了白色,滿城老少披麻戴孝,從那之後三年,鄔妍沒在月見城見過一星半點兒紅色。
她的葬禮之上,戰神舊部到的整整齊齊,平時只聽過一個名字的修真界前輩神情肅穆。
最後一個姓年的人也戰死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拿她當「戰神之女」了。
死亡是時間對一個人最好的美化,年朝夕為城戰死,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她囂張跋扈的性格、她不怎麼好的名聲,一切便都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她為城戰死的那一刻。
那一刻,鄔妍突然覺得恐懼。
後來,她的恐懼成真了。
宗恕離開,沈退離開。
牧允之開始很長時間不回府,回去也不再會看她,她主動去找他,最開始他還會勉強對她笑,後來便只能看到他背對著她的身影。
她見到他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長,從一個月兩個月,到一年兩年。
他越來越冷漠,越來越不願意見她。
鄔妍卻知道這不是不願意見,而是牧允之這個人,他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內心,不願意看到鄔妍這個代表著她曾經錯誤選擇的人。
鄔妍覺得可笑,可她又不得不忍耐。
因為除了城主府,她無處可去。
她以為自己能忍耐,直到她醉酒之下誤闖了年朝夕的靈堂,她只不過是觸碰了一下那人的牌位,聽到動靜匆匆趕到的牧允之臉色便變得極其可怕。
那一瞬間暴怒的神情,恍然讓鄔妍以為他會殺了她。
最終他只是禁足了她,而在禁足的第二天,那隻瘋子一般的魘獸突然闖了城主府,一劍削下了她一條手臂。
那個瘋子劍上染血,卻連跑也不跑,看著她痛苦掙扎,抬腳將她的斷臂踢的遠遠的。
她終於覺得恐懼。
聽到消息的牧允之匆匆趕回來,她忍著疼痛,似瘋似癲,讓牧允之殺了魘獸。
那瘋子卻極其輕蔑的看了她一眼,抬頭問牧允之:「牧允之,來啊,殺了我。」
牧允之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幾乎不帶情緒的一眼,讓她如墜冰窟。
然後他對下屬說:「帶她下去。」
她被人抬下去,恍惚間,聽見那個只是因為她跪了一夜便整夜整夜注視著她的男人對那個瘋子說:「你氣既然也出了,便離開城主府。」
魘獸冷笑道:「看好你的人,別讓她隨便碰別人東西。」
牧允之:「她不是我的人。」
這一刻,她便明白,她眼前這個牧允之,再也不是曾經會溫柔待她的牧允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