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而當雁危行露出這幅平靜的近乎寂靜的表情時,他反而會警覺地安靜下來,不再去觸碰雁危行的底線。
這也是他百年如一日的作死下去,卻始終沒被雁危行打死的原因。
而像現在這樣……
淨妄看了雁危行一眼,猛然打了一個寒顫。
這已經不是動怒的程度了,雁危行明顯是動了殺念。
上次雁危行這樣動殺念是在什麼時候?
淨妄已經記不太清了,但他仍記得讓雁危行露出這幅表情的那個魔修的下場。
天不怕地不怕的淨妄當晚就做了噩夢,隨即老實了整整半年。
不行!不能讓雁危行在這裡動手!
他並不擔憂敢作死的淨釋會不會死,但他怕當眾殺人之後他也保不住雁危行,到時候他那個摯友就真的只能是魔了!
淨妄當即厲聲道:「淨釋!閉嘴!」
淨釋卻笑道:「師兄,這裡有人能破靈璧,你明明也知道的,為什麼還讓我閉嘴呢?」
他又看了年朝夕一眼,淡淡道:「還是說在你心裡,佛宗的生死都算不了什麼,不配你求她出一次手?」
話音落下,淨妄的臉色猛然沉了下來。
然而淨釋的話已經說出了口,他明知道他現在在想幹什麼,卻仍舊忍不住地去想。
佛宗的生死……小城主的安危……
他面上掠過一絲茫然無措地掙扎。
「你閉嘴吧。」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淨妄恍然看了過去。
在他的視線之中,小城主就坐在台下,沒有起身,反而微微撐著下巴,淡淡道:「一張口就是生死存亡,一閉嘴就是佛宗安危,佛宗安危你們全宗上下幾千人加在一起都管不了,讓區區一個淨妄負擔你們的生死安危?是你們太看得起他了還是我太看不起他了?」
佛子輕笑:「女施主說笑了。」
年朝夕卻沒看他,反而看向了淨妄。
淨妄臉上仍有方才的掙扎茫然。
那掙扎茫然,讓年朝夕莫名有了一種淨妄曾經真的做過佛子的感覺。
畢竟除了傳說中悲天憫人的佛子,哪個傻子會因為別人一句算不上高明的偷換概念,就將一宗的生死存亡理所當然般的算在了自己頭上。
這大概就是淨妄的佛性。
而年朝夕也忍不住困惑,有這樣的佛性在,天道為何仍然沒有承認淨妄呢?
天道都不承認淨妄,又怎麼可能會承認她呢?
年朝夕忍不住抬頭看著淨釋。
淨釋為什麼這麼篤定天道一定會承認她?
年朝夕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兩百年前她殉城之事。
她死後,整個修真界都遍布小戰神祠或者女武神祠,日日夜夜香火不斷,兩百年下來,她所得到的願力,不一定比得信徒願力而生的佛子來得少。
天道或許不會承認一個人,但它會承認眾生願力。
可是得天道承認何其苛刻,年朝夕自己都不覺得她能得到天道承認,這個淨釋,他為什麼這麼篤定?
還有……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猜到了年朝夕的身份?
是在她的神魂被宗恕拉走的那個雨夜?還是更早的時候?
他這個時候突然把她暴露於眾人的目光之下,是真的只是單純的覺得她能破靈璧能救佛宗,還是……只是想告訴眾人,年朝夕活了?
這時候,因為年朝夕和淨釋幾句話的對峙,眾人都看了過來。
在他們眼中,年朝夕是帶了琉璃珠之後的那張臉,美則美矣,卻毫無特點,和「年朝夕」更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而且,年紀看起來很輕。
眾人不明所以,這個女修就是淨釋口中能破開靈璧的人嗎?
在場眾人甚至沒有一個人認得她。
她為什麼?她又憑什麼呢?
這佛子難道終於是瘋了?
有人便忍不住諷刺道:「佛子,你是在愚弄我們嗎?」
年朝夕聽著這句話,便也順勢點了點頭,道:「佛子,我也想知道我何德何能,居然是你口中能得天道承認之人。」
淨釋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些訝異。
年朝夕坦然回望過去。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她死而復生了便是死而復生了,她並不準備一輩子隱姓埋名,也不準備這輩子都用一張陌生的臉生活。
只不過她從前還沒有準備好而已。
她遲早都是要說的,不說別的,只說月見城的那隻惡蛟,她想要繼續封印它就仍要出面,魘兒能幫她瞞一時,不可能幫她瞞一輩子。
只不過,自己將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一步一步引導別人發現和現在這種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暴露身份,那可大不一樣了。
淨釋,佛子。
還真是好一個佛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怒意,在她身旁,雁危行緩緩抽出了無苦劍。
年朝夕沒回頭,卻精準的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到那個時候。」
雁危行動作頓了頓。
而這時候,出乎意料的,舅舅也開口了,聲音比她還冷靜:「我說你小子,除了打打殺殺會不會別的?兮兮說了,不到那個時候。」
他不知道自己外甥女是怎麼復活的,但他想得和年朝夕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