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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姝從醃菜缸里撿了小碟蘿蔔,一轉身差點撞到耶律加央。
那麼高的人站在面前像座山,容姝瞪了他一眼,「你在這兒幹嘛。」
耶律加央:「過來端飯,碗燙,我來端,這個也給我。」
低著頭,能把容姝看全,耶律加央覺得好看極了,哪怕瞪他也是好看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耶律加央手欠摸了一下容姝的腦袋。
容姝把碟子給他,「吃完自己把碗筷刷了,鍋別忘了,我去睡午覺了。」
誰許耶律加央摸她頭的。
一面屏風把帳篷分成了兩處,耶律加央這頓飯吃的膽戰心驚,他不知道容姝睡沒睡著,所以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吃完飯,他把碗筷鍋端外面,金庭想上手,耶律加央搖了搖頭,「她讓我刷的,我刷。」
誰都別搶。
冬日的水冷得刺骨,但耶律加央覺得正正好,容姝留他吃飯了,還給他做飯了,至於是不是剩菜,耶律加央已經記不清了。
因為他全給吃完了。
把碗送回去,耶律加央是悄悄的,出來也是悄悄的。
回到王帳,耶律加央喝了一大碗青稞酒。
尼瑪眼看著王比之前高興,肉眼可見的高興。
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耶律加央話特別多,「這次是本王做錯了,不該騙她,幸好晉陽沒和本王計較。你不知道,她還給本王做飯了,特別好吃,那個蘿蔔條,脆脆的辣辣的,小會兒就吃完了,但本王沒敢再要。」
在尼瑪看來,耶律加央這個人,面子大於天,讓他認錯,比登天還難,就算去王妃帳篷,他也不會說本王錯了這種話。
耶律加央臉上寫著你又不懂,「錯了就是錯了,低頭認錯晉陽就高興。」
晉陽高興了他也高興,再說了他喜歡晉陽,就算他一點錯沒有,只要晉陽能高興一點,認個錯又有什麼關係。
耶律加央捧著酒碗笑了笑,這酒好像沒容姝那兒的茶好喝。
再說容姝,中午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她沒見過容譽,更沒見過陳洺之,就連徐景行也只有幾面之緣。
可這幾個人卻一直在她夢裡。
她夢見七年後,大楚的鐵騎踏平烏邇,徐景行的劍尖沾著血,儘管容姝沒看見他殺人的樣子,心裡卻知道,劍尖上有耶律加央的血。
徐景行朝著她伸出手,說:「容姝,我來接你回家。」
草原染上戰火,到處都是硝煙。
她手上還有血,衣角也沾著血。
夢裡的她不知為何,伸手搭上了徐景行的手,從帳篷往外走的一路,她看見瑪吉婆婆,還看見了烏音珠,草原上最明媚的姑娘,倒在地上,血從她胸口冒出來,她眼睛還沒閉上。
烏音珠身下護著一個孩子。
尼瑪達娃擋在她們前面,血肉模糊。
那孩子雙眼緊閉,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容姝心口驀地一疼,陡然驚醒。
玉階從屏風外面進來,「公主醒啦……怎麼一頭汗,可是做噩夢了……」
玉階轉身去拿帕子和水,容姝心有餘悸。
人醒來都會忘記夢裡夢到什麼,但容姝卻記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她,是《朱顏》里的容姝。
景和七年,徐景行奉旨征討烏邇,大楚鐵騎踏入草原,屠戮烏邇老少。
耶律加央,烏音珠……全都死了,草地被染成褐紅,到處都是焦土,火燒了很久。
容姝能感覺到原身的無助和心痛,七年的相處,烏音珠這些人都是真的。
原身為什麼還要回大楚。
容姝喝了水擦了汗,「玉階,我夢見回大楚了。」
玉階動作一頓,大楚可是故鄉,夢見回大楚應該是好事,公主怎麼會做噩夢呢。
「公主都夢見什麼了,出了這麼多汗。」
容姝沒說話,她夢見的這應該是《朱顏》里的內容,景和七年,大軍征討西北大勝而歸,長公主回京。
《朱顏》寫了許多長公主回京之後的事,卻沒寫烏邇戰敗的慘狀,烏邇的很多子民都死在了大楚士兵的刀劍下。
耶律加央,尼瑪達娃,烏音珠,連孩子都不放過。
孩子都沒放過。
容姝心口難受的厲害,她原以為在烏邇待上七年就可以回大楚,她做長公主,只要不摻乎趙顏兮和容譽的事,依著為平息戰火和親的功勞,就能安穩度日。
那烏邇呢。
烏邇的百姓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種後果。
如果回到大楚要烏邇百姓的命,容姝寧願永遠不回去。
為了平息戰火和親,結果又挑起戰火,容譽等人對白月光的偏執感情,憑什麼要烏邇子民承擔。
容姝:「夢見了徐景行接我回大楚,大楚烏邇交戰,烏邇戰敗,死傷無數。」
玉階臉色變得煞白,她一直想回盛京,可公主都嫁過來了,怎麼才能回去。
和親公主要想回大楚,只能是滅了烏邇。
這裡的人善良可愛,玉階不想他們死去。
公主是為了兩國和平才和親的,怎麼會忍心讓烏邇人陷入囹圄。
「公主……」
容姝道:「剛來的時候我的確想過回去,可在這兒這麼多日子,早就習慣了,玉階,我不想回大楚了。」
如果烏邇能種白菜,蘿蔔,豆子,日子越過越好,是不是就不會被大楚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