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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秀怔怔地望著趙顏兮,她逆著光,睫毛上掛著淚珠,一張臉極其好看,人人都說小姐像長公主,而長公主相貌要更艷麗三分,她有時想,那公主得多好看啊。
「姑娘,做什麼要去和親,烏邇那麼冷那麼荒涼,風吹日曬的……興許長公主已經變了一副模樣,雙目無神,無精打采,容顏不再,而您在盛京,用著最好的東西。」
紅秀回頭看著滿屋子的珍寶,這些要麼是太后賞的,要麼是皇上賞的,還有徐大人送的,這麼多的東西,去了烏邇就什麼都沒有了。
花鳥屏風,琉璃盞,玉如意,全是寶貝。
趙顏兮低下頭,紅秀說得對,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她擦了擦眼淚,就聽外面丫鬟說,張緒公公接她進宮。
趙顏兮慌張地看衣袖上的淚珠,紅秀露出一個笑,「姑娘,奴婢為您梳妝。」
紅秀打開衣櫃,拿了一件正紅色的宮裝,長公主素喜紅色,趙顏兮衣櫃裡的衣服也就慢慢變成紅色的了,不僅是衣服,連髮髻釵飾都變成了長公主喜歡的樣式。
玉釵,宮花,這些都是皇上賞的。
扮容姝太久了,久到趙顏兮都快忘了自己喜歡的是什麼了。
容姝回來了,她不想再穿這樣衣服了。
趙顏兮伸手一指道:「穿那件湖水綠的。」
紅秀怔了怔,還是依趙顏兮的,拿了那件湖水綠的,髮髻也不像以前那樣繁瑣,梳了兩個花苞頭,配了兩支綠色的宮花。
「姑娘這樣真好看。」
趙顏兮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問問到底是她好看,還是容姝好看,可紅秀從沒見過容姝,想想便作罷了,「行了,進宮吧。」
宮裡的馬車寬敞豪華,張緒抬頭看著趙顏兮,先是一愣,然後道:「趙姑娘隨洒家進宮吧。」
馬車慢慢悠悠,趙顏兮忍不住抓緊裙擺,隔著車簾問道:「張公公可知皇上接我進宮所為何事?」
車簾外面,張緒笑了笑,「皇上沒說,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摩,趙姑娘進宮就知道了。」
已是三月底,宮牆綠柳,亭廊悠長,趙顏兮走過這條路很多次,早已是輕車熟路,張緒把人帶到御書房門口,「趙姑娘請進去吧。」
趙顏兮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御書房裡燃著玉蘭香,今日是個晴天,書桌旁還點著燭燈,「臣女見過皇上。」
容譽放下手中的奏摺,抬起頭來,瞳仁微縮,「坐吧,今日該彈什麼曲子了。」
趙顏兮隱隱鬆了口氣,皇上並沒有因為她穿成這樣而生氣。
「是《春江花月夜》,」趙顏兮在御書房桌上取來琵琶,她從前不會彈琵琶,是母親請了先生,也幸好她悟性好,學的極快。
長公主擅琵琶。
趙顏兮心裡苦笑,很快把這點苦澀拋開,撫上琵琶,輕攏慢捻,一曲悠揚。
容譽沒什麼心情看奏摺,這個女人什麼樣子,別人不清楚,他最清楚。
明知自己像皇姐,還上趕著湊上來,妄想取而代之。
半響,張緒端茶進來,容譽使了個眼色,張緒便端著茶走到趙顏兮身旁,「趙姑娘,請用茶。」
茶水遞過來,趙顏兮亂了曲調,慌亂之中打了張緒的手腕,一盞茶水全灑在了衣服上。
張緒大驚失色,「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茶水一部分灑在了衣服上,一部分灑在了琵琶上,趙顏兮抬頭望向容譽,容譽皺著眉道:「混帳東西,這點事都做不好。」
趙顏兮起身為張緒求情:「是臣女沒接住,不怪張公公。」
容譽道:「還不謝謝趙姑娘體諒,愣著做什麼,帶趙姑娘去偏殿換身衣服。」
張緒訥訥地應著,帶著趙顏兮去了偏殿,偏殿備好了一套衣衣裳,是正紅色的宮裝,趙顏兮看了兩眼,還是換上了。
紅色綠色並不相配,幸好還有幾隻金釵,紅秀給她重新挽了髮髻,這才回到御書房。
趙顏兮只當這是一場意外,畢竟是自己沒接住,她跪在地上,「皇上,臣女以後怕是不方便來了。」
容譽:「為何。」
趙顏兮道:「因為長公主要回來了,民女已經同母親說了,過陣子回雲寧老家養病,從此青燈古佛……」
少女站在御前,身量纖細,一摧就折,容譽笑了笑,道:「皇姐回來,同你有什麼關係。」
「因為,因為臣女相貌像長公主,臣女怕長公主心生……」趙顏兮握緊拳頭,說怨恨不好,顯得公主小氣,說不滿也不好,再三斟酌,趙顏兮道:「怕公主心裡委屈。」
容譽卻是大度至極,「不會,皇姐是皇姐,你是你,任誰都不會把你們認錯,你琵琶彈得不錯。」
便是不動聲色地把這個話題岔了過去。
趙顏兮道:「家母請的李先生。」
「怪不得,」容譽溫和一笑,「李先生技藝高超,尋常人請不來,你母親有心了。」
趙顏兮鬆了口氣,她原以為容姝回來就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幸好不是。
皇上真好,認得清容姝是容姝,她是她。
趙顏兮心情明媚許多,自從聽了紅秀的話,心裡對容姝回京也有了幾分期待,傳聞中的長公主,艷絕盛京,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在烏邇待了兩年,還是從前的她嗎。
景和三年四月中旬,長公主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