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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涮了幾回之後把他抓起來湊在鼻尖聞了聞,嫌棄道:「怎麼還是這麼臭,什麼味兒啊?」
那人似乎也並不想聽到他的回答,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些蔥姜蒜,用手刀全部劈碎,胡亂地往他身上抹,抹完又放進池子裡涮了涮,半晌提溜起來,用一塊布把他擦乾,然後就著這塊布把他裹了起來。
他從前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待遇,一身皮膚被擦得泛紅,臉上也只是木然。
那人還在自言自語,「這細皮嫩肉的,口感應該不錯,魔尊會喜歡的……」
他瞳孔微縮,捏緊了還帶著些嬰兒肥的手,握緊的拳頭中卻漸漸汗濕了。
他想,或許這是因為恐懼。
又是一道勁風過,直接撞開了大殿的門,石座前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滿了人間界的各色食物,女人慢條斯理地進食。
壯漢啪的一下把他丟在桌子上,「魔尊!請用!」
就這樣被丟在冰冷堅硬的桌子上,他忍不住顫了一顫,似乎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但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媽的,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吃小孩。」陸玖惱怒道。
這石桌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的,一股子涼氣寒津津地往骨子裡鑽,他閉著眼咬牙忍著,牙齒卻控制不住地打架。陡然間,感覺身上蓋上了什麼,隔絕開了寒氣,身體四肢才逐漸感覺到溫暖。
他緩緩睜開眼,看見身上蓋了一條薄如蟬翼的紗巾,看上去和耐寒扯不上任何的關係,卻讓他的手腳都溫暖起來了,恢復了些力氣,他強撐著緩緩坐起來,才對她說出第一句話:「為什麼不殺我?」
陸玖一臉正色道:「我念佛,不殺生。」
說完仿佛又覺得很好笑,往後一仰,發出一串清越的笑聲,笑完冷聲道:「在我這裡,你沒資格問為什麼。」
他垂下了頭 。
他們之間的差距猶如鴻溝天塹,她碾死他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她說的對,他沒資格問。
他的眼神恢復了清明,艱難開口道:「謝魔尊……不殺之恩。」
陸玖嗤笑了一聲,毫不掩飾她的不屑:「好虛偽,裝也不裝得像點。」
她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眼中卻沒有他,她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恨意,卻並不把他放在眼裡。她從此把他養在了身邊,大部分時間只是跟他說話,並不需要他回答,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會教他修煉,教他一些術法。
她的所學駁雜,好多東西毫無關聯,教給他的時候也是一股腦放出來,也不管他學不學得會。
不管什麼他都要用盡全力學到最好,有的術法並不適合他的體質,強求之下換來一身傷害,她也從不過問什麼。
他不管做什麼總是沖在最前面,靠著一股狠勁,漸漸也站穩了腳跟,她身邊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輕蔑變成了忌憚。
而他也逐步成為了站在她身邊最近的人。
他常常無聲無息地跟隨在她身後,看著她低頭擺弄這從塵世間尋來的小玩意,細長的脖頸纖細而脆弱,仿佛輕輕一擰就斷了。他長時間的凝視著那細長的頸子,一股想要直接殺了她的衝動浮現在腦海,直到她喚他,他才低頭斂去視線,跪伏在她身前。那轉瞬而逝的殺氣,仿佛從未出現過。
不管後來的他實力變得有多強,站得有多高,哪怕所有人都畏懼他,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但他在她面前,從來只能跪伏,額頭貼地,等著聽她的命令。
他想,總歸有一天,他能殺了她。
而這一天來得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
……
飛舟上,布置完備的大廳,天衍宗中有頭臉的人物都聚集在這裡,最上首坐著一個黑衣的男人,他撐著下巴,修長的手指微微屈起,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說話,他也並不接話。
是陸玖。
雖然他面上看上去漫不經心,實際上她也的確在走神。
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她交班的時候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在線這麼長時間了。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在線時間越來越短,凌霜君的在線時間越來越長。
她也感覺到了不妙,但是卻沒有辦法,所以有些著急想要找回自己的身體。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邊的事情結束了她本來就可以直接讓凌霜君帶她去找身體了,可卻忽然被這些人打斷了。
她也不耐煩應付這些人,心裡還因為他們壞了自己的好事而煩躁,可他們卻毫無自知之明。
想要讓凌霜君接班,他卻忽然沒有了聲音,不管怎麼喊也不出聲,不知道在幹嘛。
煩。
聽著下面的人說話,就更煩了。
所有人膽戰心驚地看著上首的凌霜君,沒有人敢問凌霜君為什麼反常的穿了一身黑衣,想著或許是因為到了魔鬼城要入鄉隨俗。
也沒有人敢問凌霜君為什麼聽了這麼久也不說話,臉上也是一副……煩躁的表情。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神情出現在凌霜君的臉上。
這次的事情,已經棘手到了這種地步嗎?
陸玖往後一仰,嘆息道:「好煩,毀滅吧。」
所有人猛地一驚,不管是鬍子發白的老頭,還是風華正茂的青年全都安靜下來,驚恐地看著上首的凌霜君,齊聲道:「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