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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興柱一聽,道:「這倒也是。不管是生圈子,還是生地方, 還得慢慢的混呢。左右他們都是謹慎人。」
三伏天漸漸的過去了,天氣也不怎麼熱了,西瓜什麼的吃完了,也下市了,現在也有些小西瓜拉上來賣,但多數是拉藤瓜,不僅太沙,而且還有一種腥餿味,吃瓜的季節已經是過去了。這種就賣的極其便宜,一般五文錢能拉上一籮筐回家吃,農人反正是賣幾個是幾個,拉進城也不怕捨不得力氣,總比爛在地里好,這種大量上市的時候,就算農家養了豬用來餵豬,豬吃多了也煩的很,不樂吃了。
這種時候就有很多孤寡老人,或是貧困人家買個五文十文的回去慢慢吃,他們一般也不會嫌味道不好,甚至瓜皮都用來炒菜吃,簡單的又是一道菜,雖說肯定不及其它菜好吃,然而,對於特別是單獨生活的人,他們憐惜每一文錢,也不是說沒錢,有些還是有些積蓄的,可是一個人生活沒有安全感,最怕的就是人活著,錢花沒了,所以能省就省。
這類人家,衙門是管的,過年過節的,會送點米油麵什麼的。他們不咋捨得吃肉,平常吃菜都是儘量撿菜市場裡的剩菜買回家,雖說口感上差點,但又沒爛,還是能吃的。
街鄰們偶爾也會蒸了饅頭包子啥的送上一點,肉當然是捨不得送給他們吃,但一般像麵條,包子啥的,誰家也不至缺這一口的。慢慢的這日子也就過下來了。
縣城裡還有一個育嬰堂,裡面棄嬰要麼是殘疾,要麼是生了養不起的,當然大多數都是女嬰。管吃管喝是肯定的,但不管學習,一般養到十到十二歲也就自討生活去了。這種一般能有什麼出路?!要麼是官府出面說個人家嫁了,要麼,就是自行到大戶人家去打長工賺錢,以期將來能自個兒主宰些命運。
這一種也都是衙門和縣裡養著的,雖說現在生活好了,也體面了,但年年照樣有無數的嬰孩被扔在育嬰堂門口。城裡尚且如此,在鄉下,有更多是一出生就被溺死了,或者是送養給人家。這個時候的送養,其實要麼是送著當童養媳,要麼,就是送給人家當義女,與牛馬並沒什麼區別,若說區別,牛馬至少還更值錢些。一頭牛,一匹馬得值到二兩到幾十兩不等。但人,可就未必值這個價!
張融融趁這個時候,就買了些西瓜和饅頭送到育嬰堂去了。西瓜其實不咋好吃,饅頭也只是普通的饅頭,連餡也沒有,也只是普通的碳水,但這些簡單的食物,才不會有人惦記,偷偷摸摸的帶回家,而不給育嬰堂里的孩子們吃。
善心是個好東西,可是,如果發的不好,反而是害人了。
馬大夫也送了些東西,他送的不是肉,也不是水果,而是蕃薯藤,一些是新鮮的,一些則是馬大娘幫著醃製好的。
送過去後便來找張興柱聊天,道:「我送這些去,有些人說話還不咋好聽,說這玩意兒,只有鄉下人吃,鄉下的豬吃,是人哪吃這個玩意兒,可把我氣的……」
張興柱特別無語,蕃薯藤不是好東西嗎?!這玩意一旦茂盛起來特別多,便會摘些下來,免得它長的太茂盛會影響地下的果實的營養,這玩意摘下來後,將皮一撕,一折,清炒,或是放些臘肉,或是新鮮的肉絲炒都特別好吃。哪家不吃?!別說鄉下人家了,人吃的多呢,豬也吃的多。因為收下來的太多,放著就蔫了,清清脆脆的東西,哪家不吃?!
「哪個王八犢子嘴裡盡沒好話?!這個我老姑最喜歡吃了,每回我都撕半天,」張興柱皺眉道:「遇上那不長眼的人了?!」
馬大夫無語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大戶,也是去育嬰堂送東西的,我看了看他送的,都是白米,上好的肉。看我送的這些不值錢的,就冷嘲熱諷,也不知道哪裡打聽到的,說我也不窮,有錢買宅院,沒錢捐贈東西給些可憐人……呸。要是可憐,他這麼有錢,咋不都帶回家去養?!氣死我了!」
張興柱道:「蠢材,捐的這些可未必能落得孩子們嘴裡。」
「這哪裡是捐善心,這是炫耀呢,」馬大夫道:「瞅著不像是咱們縣人,可能是新來的。我因生氣,也沒咋理他。好傢夥,以後別落我手裡,落我手裡,我一個窮大夫,可沒藥給他治。」
張興柱一樂,得罪誰也別得罪大夫啊。不知道哪裡來的智障。現在的大夫與醫館,可是私營,可沒後世三甲那種可以鬧醫的。
人家有權說不醫就不醫。
「你家還有醃的脆蕃薯藤嗎?!分我一小壇,我拿醃黃瓜與你換,叫我老姑吃著換換口味。」張興柱道。
「有的是,你去扛一壇回來就行,之前這東西上市的時候,我家婆娘在家閒的沒事,與鄰居們都醃了些。都封著呢,心裡尋思著給些給育嬰堂,這東西雖不是好東西,好歹叫給孩子吃上一口鹽。造孽啊,那裡面又不能時時的盯著,有時候做飯,連口菜也沒有,就是有,也是水煮的,油也不放,鹽也不放……」馬大夫道:「偏偏還能盯一世麼,便是衙門也拿這個沒法子。若說出事,也沒出事。也是,他們拿衙門裡的錢做事,只要不餓死孩子,就算做善事了。還能怎麼要求呢,總歸不可能像待自家的孩子一樣。這樣強求也沒啥意義……」
張興柱心裡其實挺難受的,這樣的孩子能平安長大就可以了,還能奢求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