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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又繞到了生兒生女這件事上,道:「……生女兒還是風險大,瞧瞧,這個害人精,把娘家害苦了……」
「生兒子也有風險哦,只是風險小點,要是生了姓王的這種兒子,嘖嘖,哭的都沒眼淚流……」
村人嘛,都是如此。如果有一個不肖的女兒的案例,就一定會被放大了看。歷來如此。倒也並非說,他們有心有意的一定要歧視女孩子,只是如果從利益的角度來看,一是朝廷不支持女兒能得到產田的權利,那麼生下女兒就幫不了他們保住家裡在村裡的田地祖產,生了幹嘛。二是單從好處來看,男丁總歸是壯勞力,在家能幫著幹活,是一家的頂樑柱,而女兒,好不容易養大了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人了,為別人家去生兒育女,幫這幫那的,也帶不來給家裡好處。
人其實是很現實的事物,在生存線以上的寬容,包容,都是奢侈品,很多時候,這些都是不存在的。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他們知道生兒子多的好處,長久的農業社會的遺留下來的問題,最終的原因其實只歸結於兩個,一是男丁天生的力氣大,力氣大在農業社會就是優勢,二是女孩子還要承擔生育的成本,這所耗費的消耗的更多,若是生的不好,就是踏入鬼門關。
這是很無奈很現實的一件事情。
晚上王安和睡在屋裡,心亂如麻,孫氏也好不到哪裡去,一直在抹淚。
「做好心理準備吧,萬一真沒得賠,只能認了……」王安和紅著眼睛道:「不能為了老大,把我們的命給搭進去。我們還有錢在,還有浩浩呢。」
孫氏心裡噎的慌,要做到這一步,多難吶,她捶著胸口,像呼吸不過氣來似的,道:「攤上這麼一個大伯子,也是我的命不好……指望他賠咱們的屋,怕是不可能了……」
「賠?!能不跟他摻合錢家的事,就算是保咱們的命了……」王安和道:「指望他賠,想都別想!」
孫氏喃喃的道:「以後咱喝啥吃啥啊,糧食都燒了……」
「買點粗糧,以後節省點,況且地里還有菜呢,」王安和道:「能找到小錢氏更好,若是找不到,咱不要總是麻煩安平……安平訂親了,事也多,衙門裡還有公差。這件事,找他也是麻煩他。若是找到了小錢氏,找他還成,人都找不到,咱們就不要總是麻煩安平。他還要照顧娘呢。」
孫氏點了點頭,握住了他的手,道:「你心裡不好受吧?!親娘還在,卻問都不能問!」
王安和哽咽起來,嗚嗚咽咽的,遇著了事,好想到娘懷裡求求安慰,哪怕是哭一場,心裡也好受一些。
可是,他沒娘了。
所以,最後的一個親人,他的兄弟王安平,他絕對不能再失去了。
「以後別再問,不要提娘。」王安和道:「我不想被安平厭惡。」
「好。」孫氏看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心裡真不是滋味,道:「想開點,咱還有草屋能住呢,還好之前蓋好了,若不是安平執意叫咱蓋,只怕現在連屋也沒得住。咱家只三個人,住草屋也足夠了。等將來浩浩長大了要成親,咱們再蓋新屋子。你看咋樣?!」
「好。」王安和道:「錢得藏好了。我現在是真怕,怕錢也沒了,那我只能找個繩子去樹林裡上吊了……」
孫氏也被弄怕了,便心有餘悸的道:「我分開藏起來。不怕小錢氏再來偷。」
「我倒是盼著她還能來偷,抓到了她就好了……」王安和整個人像老了十歲。年輕的時候自負,自以為盛年是壯年,所以也有不知天高地厚,拎不清自己的時候,所以做事不留餘地。到了這個年紀,吃到了苦頭,栽了跟頭,才知道親人的重要,才知道有個依靠,哪怕只是心理上的,他都是心裡安定的。
在村裡的時候是迷茫的,見了安平,他的心才稍微有一點點的安定了。
有兄弟在,總是安慰。
張興柱的話的確不怎麼客氣,但卻說的是實話。
再有情份,也不能任由自個兒作,自個兒的索取,天大的情份也架不住這麼消耗。
王安和現在也漸漸的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珍惜這件事,不只是王安平單方面的,得靠兩方的共同努力啊。
兩人晚上也沒咋睡好,第二天一早王安平和張興柱就收拾好了,跟家人打了個招呼,套上騾子車,四大一小往王家村去了。
王安和問王安平道:「聽表哥說你訂親了,是城裡姑娘麼?!昨天太傷心了都沒顧得上問你。」
「是,她家裡是做生意的,人很好。等成了親,再介紹給二哥二嫂認識。」王安平道。
「好,好,這樣才好。」王安和高興,眼淚都出來了,道:「這是好事啊。」
張興柱見他是真高興,這才心裡舒服了點。
孫氏道:「安平你不是入贅吧?!要是對方條件好,你這還是賃的院子,怎麼娶人家,這可不能當上門女婿啊,多受氣啊,你是不知道,上門女婿要任打任罵,還不能還手還口,這日子以後可咋過?!婆婆以後可咋辦?!」
「不是當上門女婿,」王安平笑道。
孫氏愣了一下,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不是就好。這要是,王家的兒子都沒了,祖宗那都不好交代。」
活人你們都不放在眼裡,死人你們還怕沒得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