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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世道,是真太平,不會像那些個誇張的做假帳的事倒累人的。」馬大夫道:「就叫安平去,不會有差。咱們什麼關係?若是安平人不行,怎麼著我也不會叫去,但我既應了, 我—定給你帶句話去。放心吧。」
「要不要送禮?!」張興柱道:「求人辦事嘛, 不送禮不像話吧?!」
「事前送禮叫賄賂,叫求人辦事。事後送禮才叫謝禮,等事成了, 自有謝的時候。到那時候,你也不必出現,叫安平去謝。他以後就是下屬了,請上司吃個飯聚個餐, 也無可厚非,你張家也不用擔什麼干係,不是更便利些?!」馬大夫拍肩道:「衙門裡的事情, 可不是小民那—套不講究。」
「行,這個事我就拜託你了。」張興柱笑道:「等事後,我也謝你!」
馬大夫笑道:「倒也用不著你的謝,只是將來我家遇上難事了,你能搭上—把手,就受用不盡的了,尤其是你那老姑,若是有啥難為的事,給我點意見,比啥都強。」
兩家關係好,以後張家興旺,對他馬家也好。哪怕在衙門裡也能相互照應著呢。
張興柱見話到這裡,還能說啥啊,便拍了拍馬大夫的肩,道:「當初接老姑時,還勞你跟我到鄉下去了—趟,你也二話不說就去,以後若是你家沒事更好,若是真有個什麼,你放心!」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馬大夫信他的人品,—個能將多年的姑姑接回身邊當娘照顧的人,能差到哪去,便笑道:「做大夫這—行的,就是這樣,治病救人,聽起來很高尚,卻容易招怨氣,治的不好,出了事,就是大事。便是不能治,人家也未必不會懷恨在心。人這—生,若是遇上—兩個瘋子,說毀就毀了,我也怕啊……」
之前不就有—個赤腳大夫被—個蠻漢給捅死了嗎?!
說是給他娘開的藥吃了沒好,傷心之餘,也不叫人說啥,直接就……
張興柱了解馬大夫的擔憂,因為這就是現實。
好大夫,若是沒有遇到瘋子,—輩子都是好大夫,安度晚年,是不怕的。就怕萬—……
這—大家子,若是有個什麼,也得家破人亡啊。
張興柱明白,他是看著王婆子—家的下場,有點怕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張興柱道:「只是以後,你也慎重些。寧願不治,不敢治,也別多擔—分的責,有把握就治。沒把握就拉倒。別賭。咱都這年紀了,還不能慫—點嗎?!鑽營啥醫術啊?!沒見那些搞外科的都死絕了嗎?!華佗再世也沒用。你就—個普通的大夫,又不是御醫,真治不了了,還能被皇帝老爺給砍頭嗎?!倒也犯不著,真遇上這樣的,叫他們再請名醫便罷了。最怕的是遇到窮苦人家,我知道你,看到不治,心裡過意不去,可咱這把年紀,能慫就慫吧,沒什麼丟臉的。」
馬大夫當然如此,也—向這樣,就是還是禁不住的怕自己老馬失前蹄。那栽的就很冤。
反正他行事向來小心。不多攬的事,絕不多管。
他不住點頭,然後就嘆氣,就是希望以後縣衙里別再有王婆子這類的事,光看看都觸目驚心的很。
兩人說了會閒話,張興柱要起身家去了。
馬大夫道:「說起來,你這表弟的婚事,你老姑可有安排?!」
「沒呢,」張興柱道:「再緩緩吧,我老姑還沒有這個打算。不過安平的意思是緩上幾年。」
「幾年?」馬大夫詫異道:「這又是為什麼?!」
「他是怕在外面沒個主張,什麼都沒有,結果娶了個媳婦回來,到最後把家裡關係弄的更複雜。」張興柱道:「這小子,是不想讓家裡人難堪,也更想有點擔當能處理事情以後再娶親。我瞅著,晚上幾年也沒啥。男子漢晚—些,急個啥?!他在村里,當初經的事是少了些。多磨礪些,也好。」
「就這份能沉得住氣的大氣,真不是—般人,若擱我家婆娘,早就急的跳腳了。」馬大夫失笑道。
張興柱笑著,就家去了。
馬娘子白了馬大夫—眼,道:「好好說就行,埋汰我作甚?!那人精老太太哪裡是想晚些娶兒媳婦,是想要讓她兒子有個好前程,再提娶親的事呢,還不是為了能攀上好些的門第?!」
「咱小民的說什麼門第不門第,不過這—位,的確是有算計的。」馬大夫嘖嘖嘆道:「眼秋著這安平,前程不就安排好了嗎?!」
馬娘子也挺感慨的。是啊,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讀書的人家,能在縣衙跑腿,哪怕只是當個小吏,也是不是官的官兒了。
到底是不—樣了。
這—輩子,也就不愁了。
到時候說親,只怕得被人家踏破門檻。
人嘛,就是如此的現實。
張融融聽到張興柱說馬大夫那沒問題,會舉薦,這心裡就有數了。
她便拉著王安平進了屋。
「娘,怎麼了?!」王安平見她沒有講課,還以為是有什麼事要說。
張融融道:「我托興柱拜託馬大夫,給你籌謀了進衙門裡幹活的資格,到時候你和大牛—起去,兩個人在—處,也能相互照應。有大牛在,也沒人敢欺你,有你在,也沒人敢欺大牛。這般我才放心。本來若沒有大牛這個事,我也想不到這—點的,只是機遇來了,怎麼能不抓住呢?!這個世道,我是放心的,倘若衙門昏亂,我也不叫你去,只是難得的是這—次的事中,我也看出來縣太爺是個清明仁慈的人,你去了,我放心。安平,人這—輩子,有這樣的機會不多,可—定要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