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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妮一聽,就不生氣了,是呢,沒有哪家會這樣養閨女的。
便只道:「爹說話老是不中聽。動不動就罵人。」
「罵你才是疼你。」張融融笑道:「真哄的你當牛作馬的,你更苦。」
小妮這才消了氣,不過也沒理張興柱,吃完飯就回屋去了。
大妮無奈的苦笑道:「她還沒長大呢。」
「少女心性,她心裡也是擔心,不想離開家裡的吧。」張融融道:「到年紀了,對未來一無所知,哪能不擔心?!興柱啊,你以後也少說她,她要吃啥,只要不離譜,家裡又不是買不起!」
張興柱道:「吃什麼不要緊,只是別哄老姑,這小心思,容不得。」
張融融無語。
大妮嘆了一口氣,回去哄小妮了。
張興柱道:「留了大妮在家,這小妮看著呢。我這說的,好像要把她趕走似的。」
張興柱也沒啥胃口了,便道:「我去看看馬大夫。這老傢伙可千萬別倒了,這些年蒙他照顧不少,他要是真有什麼,我心裡也怪不是滋味。」
看張興柱走了,王安平捧著飯碗若有所思的道:「娘,表哥焦慮了。」
張融融點點頭,「兒女多就要多操心,還要兼顧公平,難吶。」
「之前是大妮嫁出去了,小妮嫁便是理所當然,可是現在大妮回了家,還有大牛也在家,小妮就也不想嫁出去了,」王安平道。
「是吶,」張融融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所以才說難。家裡的生意,給還是不給,給吧,這將來的事情說不好,不給吧,也是親女兒,你表哥心裡當然焦慮了。」
王安平無言,張融融摸摸他的頭道:「做人是很難的,做父母就更難。好孩子,人情世故,你多看看就好了。以後便能更知人情些。」
「嗯。」王安平道。
吃完飯收了碗,王安平便來看小妮,小妮嘟著一張嘴,不太高興的樣子。事實上,她就是不高興,卻連自己不高興什麼都不知道,她就是茫然,想要抓住什麼,或者說是確定什麼。
以她的立場來說,才十三歲的孩子,倒沒什麼心機,有的只有一些彆扭。
「小妮,我們來把花翻一翻吧,」王安平道。
小妮點頭,和王安平高高興興的去把花翻一面來曬,一會子就有說有笑的了,不愉快的事全忘光了。
張融融看著,十幾的中二年紀,像小妮這樣才是正常的孩子心性。是正常不過的彆扭的時候。
反倒是王安平,真的太平靜,太乖了,乖的讓人心疼。這察言觀色的本事。便是張融融看著都心疼他。小妮是從小被疼大的,如今正逢彆扭的年紀,所以還能任性發發小脾氣什麼的。可是王安平,他的乖與大妮都不一樣。
大妮也是從小被疼大的,只是識寵,有人是不識寵,她是識寵的人,只是性格上平和木訥一些,她也並非不敏銳,只是這種敏銳在婚姻忐忑之中被磨平了。現在遭遇些一些變故,反而更珍惜一切。然而,她依舊還是心裡有底氣的,她知道她的爹和兄長心裡有她,她就有一種硬氣和底氣。
可是,王安平不一樣,從小到大,娘是泥菩薩,保不了他,爹是無視他,家裡沒有一個人真正的看到他這個人,仿佛家裡養的犬狗或是小畜生一樣的存在,連看一眼都礙眼,也許礙著人走路,還會被踢上一腳。這就造就了他性格上無法彌補的缺陷,哪怕表現的再好,哪怕再會察言觀色,也有一個人在過去的生活中留下的不可磨滅的痕跡。
就像一個好好的饅頭,活生生的被按著凹進去了一塊,就算被蒸出來,也永遠都是陷進去一塊的。
少年時所得到的傷害和童年的傷害在量級上是不一樣的。
他與大妮都吃過苦,然而,王安平的童年,再也回不來了。
大妮經歷千帆,依舊溫柔。是因為她選擇溫柔。
而王安平,就像那陷進去的饅頭,他心裡天生的缺失,無人可以彌補。
張融融看著他,這孩子,或許並非是主動的或是有心機有衡量的去與小妮處好關係,而是,他依舊是這麼做了,並且內心裡認定應該這麼做。
這一類內在的驅動性,可能沒有什麼目的,而是一種本能。而這種本能,才叫人心疼。
這孩子,缺愛啊。
夏天的風,略清涼的吹過,撫過她的頭髮,帶來滿院曬著的花香。
臭味已盡去,生活也一直持續。
夜來,晨又起,不息。
大妮收攤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一些韭菜和瓜菜,對張融融道:「就是之前在城門口賣韭菜的老人家,家裡的瓜菜熟了,我看她背過來辛苦,就買了一多半,自家這麼多人也能吃得完。這個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這麼熱的天,還要趕早市進城,挺不容易的。」
「她老伴怎麼樣了?!」張融融道。
「能下地了,就這個年紀了,還要上山打柴,姑奶奶,等他真送了柴來,我們家買了吧,」大妮道。
「行,買誰的都是買,若是真送來了就收了。」張融融笑道。
「誒。」大妮高興的應了,道:「那老人家賣完菜,就要買鹽回家,我就跟她說,不如換鹽,我們換給她就好。不然她的菜辛苦種出來,本來賣的就便宜,再去買鹽,反而虧了。不如我按市價換她的瓜菜,她反而能多一些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