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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融融點點頭。張興柱扶她起了身,弄了熱水洗漱了,又叫吃了早飯,十分盡心。因為張融融現在身體實在虧的慌,她也沒有拒絕。
吃了煎來的藥,張融融道:「吃藥不是事,要好起來,還是得吃飯。」
張興柱以為她要給自己省錢,怕她心裡有負擔,道:「吃不了多久。不打事的。再則說,也不是多貴的藥材,老馬說老姑虛不受補,好藥材還吃不得呢,左不過是些黃芪之類的,這些本就不值錢,山上一割一大把,便是自家去割了曬了泡水喝,都能省了藥材錢了。這些,便是常吃,又能值幾個錢?!」
張融融也沒解釋,笑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來了就來了,哪要你天天跟前跑後的?!我帶著安平出門轉轉去。」
「我能有什麼事?!」張興柱笑道:「輔子裡有強兒和恆兒在呢,我都快撂開手了。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還不准我退啊?!姑去逛,我也跟去,陪老姑的時間還是有的。只是姑得悠著些,現在身子骨不強壯,別累著。我去了,萬一姑累了,還能背姑回來!」
張融融哭笑不得,見他堅持,只能隨他去。
叫來安平,三人便出了門。
張融融現在的身體是虧空的厲害,但力氣還是有的,臉色很黃,蠟黃蠟黃的,一看就很不健康,不是長壽之相。
張融融覺得,食補的同時,還得鍛鍊,而貧人事忙,勞碌不堪,便只以為在家裡歇著才是福氣。殊不知,現代人養生,養究的是勞逸結合,還是要出門鍛鍊,才是長久之道。
她可不想困在家裡,院裡,過這樣養老的日子。
這世道,雖女子出門總有不便,但相對而言,她這樣的老嫗,倒是不打緊。早已經脫離了女子的範圍了。不過是死眼珠子,錢眼串子之類的存在。
她這般模樣,要是衣物再破爛點,與乞丐也沒什麼分別!
縣城也不甚大,從城東到城西,從城南到城北,從城門再到城外碼頭也就幾日給逛遍了。張融融對這個縣城心裡也就有了個數。
她是能逛啊,腰不疼腿不酸,一身是勁,她沒累倒,張興柱的腿先酸疼倒了。
老姑實在太能逛了,實在陪不起了。便打發張恆去陪。
張恆哪裡樂意?!陪了一天,便也托以腿疼不陪了。
張融融只說對城裡熟了,也不叫他們給陪了。
張恆真是重活過來了似的,對陶氏道:「我滴乖乖!還說姑奶奶體質不好,瞧這身板,逛起來氣不喘,腿不疼,腰也不酸,竟連我也不如……」
陶氏樂道:「沒瞧見爹都陪不起了嗎?!陪了一天,可陪出個門道來?!」
張恆道:「也沒看出。不過姑奶奶和表叔到底也不算難相處的。」
「就怕往後漸漸熟了,越來越像自家人……」陶氏道:「情份是情份,可本份,就怕以後忘了……」成了自家人,就得分家產啊。
「家裡是爹掙來的,理當有老姑奶奶一份,當年老姑奶奶受了不少苦,才有爹今天,若不然,哪裡有我們!?張家還在土裡刨食呢,能在城裡有個手藝,雖也辛苦,但不受風吹日曬,旱澇保收,已是好命了……」張恆道:「你看爹多盡心?是真格的。你以後少瞎說,少瞎想。不然爹不高興了,咱們畢竟不是大房……」
大房是長子,按理,長子可是要多受家產的。若是老的跟長子過活,保養老和死後的事,長子就得更多分些。
陶氏撇嘴道:「……我不說大哥大嫂,只說老姑奶奶有份,可表叔呢?!聽爹的意思我琢磨著以後得掏多少家底給他啊,還得包辦婚姻,是不是還得給置家費,這樣無底洞下去,家裡有幾個錢能分給你都不好說!」
「閉嘴吧你!」張恆聽了黑著臉斥道:「家裡沒正經婆婆要你侍奉,只一個姑奶奶帶一個表叔,你還胡沁什麼?!表叔到底是親戚,將來怎麼著都得出去單過,你慌什麼?!」
陶氏一聽就哭了,道:「親戚是要出去單過,可走前家裡都得扒拉走了,我能不慌?!無底洞似的,我想想都怕,家裡又不是多殷實的人家。多張嘴是沒什麼,可是這樣扶持,我不高興,你就能高興?!咱夫妻若不一心,還不如叫我家去……」
張恆正想說話,只聽見張興柱叫他,張恆壓低聲音道:「別給我在爹面前擺起面色來,你就知足吧,沒有婆婆拿捏你,輔面上的收益每年也有進項,哪家能這樣過的?!再敢囉嗦,你滾陶家去,我要不得你了!」
陶氏氣的不行,但也確實是怕了,沒敢大哭,只是抽泣了一會,也不敢露出來。
張恆出來,堆著笑道:「爹叫我啥事?!」
張興柱道:「你姑奶奶要賃個院兒外頭住去,你打聽打聽這街巷附近哪裡有好些的,要方便進出的,離家要近的。回頭賃下來給你姑奶奶搬家。」
張恆臉一僵,道:「爹,可是姑奶奶住的不舒坦了?不是說要來養老嗎?!怎麼就出去住了?!可是有人給了姑奶奶臉色看?!」
張興柱道:「難為你想到這些。」
他很欣慰的樣子,道:「老姑哪裡又想不到呢,老姑說了,她一人住這是沒什麼,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安平終究不姓張,怕你們多心,所以要住出去。我也沒強攔。也知道難處。雖是親戚,但到底也憐惜老姑當母親的心。老姑就是這樣的人,當年對我,也像現在對安平。如今你們也大了。住來住久的,總會引人閒話,也住成仇。進進出出的,難免會生不自在,這樣分開住也好。你們也自在,老姑也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