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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如此,還不如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制定好秩序。約束好人心。教育好人性。」張融融道:「家長制,在像朝廷,或是大爵位的人家未必有效,能服人。然而像咱這樣的人家,這樣一力壓下去,這樣的,就已經夠使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秩序,就沒有良性循環。為了預防未然,我不得不這麼做。其實我也討厭這樣。」
「娘是怕將來小妮……」王安平道。
「她是個極聰明的人,極會趨利避害。她不服張恆,才能將來必在張強之上。只希望教育與良心能夠約束住她。而最重要的是,我想告訴她,生活在這樣的社會裡,張家是她的根本,不能傷害,而長兄管理制,是她不能反抗的命令,兄長有德,她不能不服。」張融融道:「雙管齊下,讓她在一定的規則以內,別太離譜就行!在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嚴苛,她若遵守這些,張家也足以保她了。她若連這也不遵守……」
想要自由任性的解放思想獲得自由,哪有那麼容易啊!?
在這個社會條件下,其實這樣的,已經算是寬容的了。多少人家,出現這樣叛逆的,早已經視為櫱枝了,是要被修剪掉的,怕的就是禍害主幹,整個家族。
「娘這是給她套上了一個瑣鏈,是為了約束她,也為了保護她。」王安平笑道。
「安平啊,如果有一天,小妮強了,你,別冒頭,也別跟她爭。這小妮子,且狠著心呢。」張融融道:「一個對自己都狠心,在這個環境下敢放棄嫁人這種念頭的人,哪裡是什麼簡單的人。以後她要與你一道學習。可是她與你不一樣。一樣的教育,每個人吸取的東西也不一樣。」
「不至於,她不至於會禍害家裡人。」王安平道,「我和娘也不算是外人吧?!」
「龐涓,孫臏師出同門,尚且相殘。安平,你要明白,龐涓與孫臏也有感情,有師兄弟之情,他們與尋常人的感情是一樣的。」張融融道:「可是你更要明白,超越這一樣的,是嫉妒。如果你擋了她的路,將來……」
「娘是怕你不忍心,卻傷了自己。你狠心,卻又傷了她。何苦如此!」張融融苦笑道:「哪裡料到會有這樣的。鬼谷子再通曉天地,也未必能擋得住人性的力量。」
「我知道,娘。」王安平十分平靜,笑道:「兒子沒什麼志氣,只想要一輩子當個衙差,將來娶個本份的媳婦,守著娘過點知足的日子,這樣就足夠了。她有她的造化。我也有我的福氣。我哪裡有空與她相爭。她想出頭,我不攔著她,也不擋著她。」
張融融欣慰的笑了,道:「知足是福。這才是安平。」
「這小妮的野心幾乎寫在了臉上。」張融融笑道:「索性她也不能科舉。若是能,將來才是真的大禍害。她的心裡對這個社會的制度根本沒有敬畏之心,無畏之人,比無知之人,更麻煩。」
「這個社會,終究是階層社會啊,向上哪有那麼容易?!」張融融道:「一心往上,卻沒有底蘊,是托不住的。一不小心就會被摔死。安平啊,這樣才好,過點小日子,就可以了。別捲入那些無畏的欲望之中。」
「至於小妮,她是女子,不能科舉,是斷了一條路,又自絕了嫁人的心思,也有點志氣,這倒也是好事,至少不會暢想著嫁個門第高的來改變命運。」張融融道:「想一想,將來便是有些妄想登天,也到底是不會有多大的禍難。讓她自己去闖一闖吧,家裡看樣子誰都擋不住她了。」
「娘,我不與她爭便是了。」王安平道:「我沒有什麼別的念頭,只想要過點小日子,穩當一點。」
張融融了解他,對他是十分放心的。安平這性格頗有一種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感覺。
洗完了澡,小妮已經亮著眼睛,前來跟王安平一道聽張融融講課了,十分認真。
甚至到了很晚,也依舊捨不得離去,總有一副孜孜不倦的氣質。
如果不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其實這份努力的勁頭,人看著也覺得敬服。
「表叔,」小妮悄悄的問王安平,道:「表叔,我想改個名字,可以嗎?!」
王安平道:「嫌小妮這個名字土?!」
小妮撓撓頭,脹紅了臉道:「我想跟姑奶奶說,又怕姑奶奶說我,我覺得姑奶奶嫌我事多。與爹說,爹得罵我。這名字是娘給我取的,可是我覺得這名字取的也太隨便了。表叔的名字寓意多好啊。安平,一聽就寄與了願望。」
「安平這名字是錢老太婆給我取的,就是那個折磨我娘半生的我親奶奶……」王安平淡淡的道。
小妮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他會說這個,都沒反應過來這話啥意思。
王安平十分平靜,道:「如果你要改名字,自己去與表哥說。我知道,從今天起,你立志是要做兒子了。想取個男兒的名字也正常。自己去說便是了!」
小妮激動的道:「表叔是說我在利用表叔的意思嗎?!是你奶奶對你不好,給你取的名你都沒捨棄,我卻要捨棄我死去的娘給我的名字是不是?!連表叔也覺得我是在痴心妄想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表叔也討厭我?!」
王安平見她低泣,道:「別總是想著憑什麼別人有,我沒有,別總是想著為什麼別人討厭你,多想想自己做對了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