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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你把腳崴陽溝口試試,裝不裝?」喜妹看青草被撒了一地,揶揄她,「大娘,你這州官做的好呀。」孟婆子哼了一聲,「別欺負我年紀大,你也沒點燈,放的還是火。」
喜妹臉上掛不住,也不跟她計較青草了,上前扶她,「我送你家去吧。」孟婆子擺了擺手,「先說好,我可沒雞蛋給你。」
喜妹癟癟嘴,「你放心,我還送你青草呢。」說著把地上的草劃拉劃拉抱進篩子裡,「這樣行了吧。」孟婆子嘟囔:「這還差不多。」喜妹扶著孟婆子回家,孟家一座小院,三間草頂正屋,東西廂的位置搭了幾片破草棚子,家裡破破爛爛的,還養著好幾籠兔子,還有雞,院子裡到處都是雞屎,圈裡還有好幾頭豬,牛棚里一頭牛。
她掂量了一下手上這一副小身板,怎麼都不像是能照顧這麼多動物的老人,心下軟了,「大娘,你兒子呢?」
孟婆子撇撇嘴,「出去賺錢呀,媳婦不好說呀。俺們窮,還有我這個老娘拖累。俺們大勇又是個木吱吱不會說話的,不討姑娘喜歡。不像你們小九,一副大姑娘模樣,身子骨也嬌貴。」
聽她編排重陽的不是,喜妹有點不樂意,「大娘,送到家了,你自己保重吧。」孟婆子「哎哎哎」地叫她,「我腳崴了,兒子不在家,你就這麼給我一扔?」喜妹愣了,「大娘,那我怎麼的?送你去看郎中?我可沒錢哈。」孟婆子不樂意了,把臉一板,「你不追我,我能摔了?」
「你不偷我的草,我能追你?」
「你一個年輕人。力氣大,怎麼那么小氣?」
「你那麼多雞,撿你幾個雞蛋,你還那么小氣呢。」
……
兩人費了半天唾沫,最後累得咻咻喘氣。
孟婆子往地上一坐,「我腳斷了,動不了。你見死不救也由得你。」
喜妹還不管她那一套,轉身就走,到了門口聽她哎呀哎呀地慘叫又過意不去,回頭把她扶進屋裡,看了看她的腳已經崴了好幾天,雖然不厲害,可她年紀大了沒那麼肯好。喜妹幫她燒了點熱水燙腳。
「你幫我餵下兔子。」孟婆子瞅著她。喜妹不管,回頭就要走,孟婆子又嗷嗷嗷地叫喚疼。
喜妹感覺被她訛上了,沒辦法,只得做了,又被要求打掃院子,回頭又餵豬,完事兒又做飯。
喜妹覺得自己都要哭了,等幫她做好飯,才看到她家竟然有架織布機,覺得很新奇。她雖然是做面料設計的,可一直都是電腦操作,工廠也是電子龍頭,根本沒真的用過這玩意兒。
她擺弄了兩下,很感興趣。孟婆子瞥了她一眼,忙喊:「別亂動,別動壞了。我還指著它給兒子娶媳婦呢。」
喜妹撇撇嘴,一定要走了。孟婆子看著她,「你跟我吃頓飯吧。」喜妹急了,「大娘,不用了。晚了我大嫂該著急了。」
孟婆子白了她一眼,「是怕你家那個大姑娘似的男人著急吧。」
喜妹一氣不睬她,徑直走了,她幹嘛總針對謝重陽。他基本足不出戶,還是個病人,她幹嘛總那麼擠兌他。這婆子,再也不要跟她有瓜葛了。
喜妹氣呼呼地回去,沒想到會看到謝重陽。他站在草堆旁邊跟誰說話,笑得滿面春風,一張俊秀的臉越發好看。她癟癟嘴,什麼病人,看這架勢真是蕩漾呀。
她哼了一聲,大步走過去,便見宋寡婦捂著嘴笑得媚眼翻飛。
宋寡婦見她來,笑道:「大妹子,你們小九哥真逗。今兒要不要雞蛋?」
喜妹目光如刀鋒似的刮過謝重陽的臉,小樣兒,什麼先天不足呀,什麼病人啊,什麼營養不良呀……都是浮雲浮雲呀,看他那小樣兒,一副萬人迷的樣子。看他那雙眼兒,映著煦暖的陽光,多麼勾人呀。
狐狸精呀狐狸精!
謝重陽看她頭上沾著草屑蜘蛛網,身上甚至有股雞糞的味道,蹙了蹙眉。喜妹哼了一聲,挑起草擔子大步走了。謝重陽只好跟宋寡婦告辭跟上,卻沒有她走得快。他緊追兩步,氣喘吁吁地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她卻似乎故意為難他,越走越快,到最後他胸口透不過氣,只好停下休息,看著她步若流星消失在拐角處,他只能搖頭苦笑。
喜妹回了家放下擔子去洗臉。二嫂路過她身旁熏得捂著鼻子跳開,「掉糞坑裡去啦?」喜妹撇撇嘴,沒理睬,進屋換衣服去。
二嫂揚了揚眉,哼了一聲,跟大嫂道:「小兩口吵架了。」
大嫂去地里送飯回來,正忙著擺飯桌,假裝沒聽見,抬頭沒見謝重陽回來,便問喜妹,「三小叔呢?」
喜妹只好出去找,看他扶著門框一手按著胸口辛苦地喘氣,嚇得她忙上前扶他。謝重陽輕輕推開她,「我沒事。」
喜妹只好不碰他,看他臉漲紅了又不忍心,剛伸手他自己走了,只好訕訕地跟上去。
吃飯的時候二嫂一個勁地問她去了哪裡,南邊還是西邊,怎麼才回來,又笑謝重陽那麼放心不下,竟然親自找出去。是不是在宋記貨棧那裡。結果除了她大家基本不做聲,後來她冷笑一聲,便丟下筷子走了。
喜妹想起謝重陽跟宋寡婦說話的樣子,雖然臉色有點蒼白,和映著那和煦的陽光卻是神采飛揚呀,一點看不出病的樣子。夜裡她舉著油燈盯著他看了半天。謝重陽被她看得渾身發麻,笑道:「喜妹,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