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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唏噓一陣子,喜妹忙安頓一下帶了人前跟隨劉袁氏前去慰問,若有需要的也儘量幫助一下。
現在韓家正忙得像熱鍋上螞蟻,亂成一團。韓大錢和韓二幾個幫著安頓家人,又讓人給不在家的少爺和舅爺送信。韓夫人最信任李宏言,更勝過自己親兄弟,所以也被邀請來。
十來天左右,除了二少爺因為生意去了西域未歸,其他人都齊聚韓家。由大少爺和四少爺領頭,韓家年長的老人和韓夫人娘家兄弟們一起幫忙處置這突發的災難。韓家人一般被安置在未燒毀的前院,還有的下放去果園、場灣屋子等,少爺少奶奶們帶著貼身丫頭婆子住在韓二家和其他幾位韓姓叔伯家。
喜妹便邀請韓知魚帶著韓夫人幾個住進錦繡坊。她準備著彩雲敵視她,所以讓孫秀財和孟永良請,自己不露面。結果彩雲抱著兒子親自上門找喜妹道謝。
「苗老闆是好人,彩雲以前……太不懂事了,還請苗老闆原諒。」說完她俯身便拜。
喜妹忙攔住她,笑道:「秦姨娘太客氣了,韓夫人韓少爺對我們夫妻有恩,不敢忘。姨娘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千萬莫客氣。」
如今彩雲匆忙出來,也沒心情裝扮,灰突突一張臉,反而露出真容,俊俏嫵媚,怪不得韓夫人選中她。
彩雲福了福,「苗老闆,彩雲有個請求,還望……」
喜妹請她坐,然後去擰了一條手巾給她擦臉,隨手幫她把孩子抱過去,和小傾放在一起。虎子大了四個月,粉雕玉琢一般漂亮,她忍不住逗了逗。
彩雲擦了臉,「如今夫人病著,我也沒時間照顧孩子,好在有兩位奶媽隨行。反正苗老闆這裡有個孩子,只幫我稍微照看一下,督促一下兩位奶媽就好。」
喜妹爽快的應了。彩雲又回頭叫門外的兩個奶媽進來,一位姓水,是一直奶孩子的,還有個是她的幫手,洗洗尿片或者水奶娘不舒服的時候替換一下。
做完這些,彩雲讓水奶娘留下跟喜妹熟悉一下,她則帶著另一個回去照顧韓夫人。
喜妹見她對韓夫人如此,倒真是有情有義之人,心下原本對她的那點芥蒂,便也沒什麼了。只是心裡還掛念著她那次說的有人算計謝重陽,一直想找彩雲問問,但見韓家事多亂紛紛的,韓夫人又因為受了刺激半刻也不肯消停,整日嗷嗷地叫,說什麼大家又聽不懂,也只有彩雲能懂一二。
過了兩日,等彩雲來看孩子,喜妹順口問了問。彩雲竟似忘記自己說過這麼件事兒,想了想才道:「其實我也不確定,只不過是聽劉妍玉跟幾個人閒聊,好像說某位大人看上了謝秀才,說他是人中龍鳳,深得柳大人賞識,想把女兒嫁給他之類的。因我不過是路過,匆忙聽了那麼幾句,那時候為了刺激苗老闆,所以……還請原諒。」
她破不好意思地致歉。
喜妹也不好多問,連說不在意的,心裡卻犯嘀咕,這個劉妍玉……那個什麼大人!
韓家發生這樣的事情,除了本家人幫忙見證之外,黃花鎮有影響力的幾位當家人也被請了去,喜妹也在鎖邀之列,所以根本沒時間胡思亂想什麼。
死的三姨太太是四少爺的親娘,據說他哭得死去活來,所以眾人白日見他的時候都能被他臉上的悲傷惹得忍不住落淚。
韓家大少爺一個勁地逮著那幾個伺候老爺三姨太太的丫頭拷問到底誰指使他們謀殺主人,幸虧四少爺韓知琛攔著,讓他先給知縣大人報個信兒,回頭請了來商量一番在確定報不報案。
二少爺不在家,韓家人基本以四少爺馬首是瞻,大少爺拼命地找存在感,卻總是把自己搞得像個小丑。眾下人原本就討厭他,如今見他想趁機當家,毒打下人,他們更不肯親近他,都爭先恐後地靠在四少爺身邊。
喜妹去了幾次,漸漸發現不太對勁。原本她覺得當務之急,先給韓老爺和夫人治病,然後安撫人心,安頓家人,同時要嚴查起火緣由,可看韓大少爺的架勢,竟然把分家當成了重中之重的模樣。
韓知魚因為日夜不停地趕路,風塵僕僕形容消瘦,如今更是沉默寡言,對於分家的事情竟半點也不想參與。喜妹勸了他幾次,他卻只是苦笑,她也沒辦法,只能盼著謝重陽趕緊回來。
對於韓家分家,如何分,喜妹半點興趣也沒,只是他們請了,自己不能不去表示一下。可韓家某些人對她表示出來的敵意讓她很是不快,所以三兩次之後,她便推託家中事忙,不肯再去。
這日她起床給小傾穿了衣服,抱她去嬤嬤屋裡,經過大院的時候,發現韓知魚一個人站在梧桐樹下動也不動。他長高了很多,月白色的長衫掛在纖長的身體上,風吹發動,落葉在他肩頭滑落竟讓人有種蒼涼的感覺。他雖然沒有哭更沒有像從前那般大吵大鬧,可他那種沉默卻讓人看得心痛。
小傾咕嚕著眼珠子看著他,咿呀了一聲。韓知魚聽見回頭看她們,唇角牽出一絲苦笑,終於開了口,「我不要你可憐。」
喜妹搖了搖頭,「我可沒可憐你。他們在商量怎麼瓜分你的家產呢,不回去看看?」
韓知魚黑眸沉沉,淡淡道:「有什麼好看的?父母仍在,他們是兄弟。」雖然說得雲淡風輕,可骨子裡那種悲愴不可抑制地流瀉出來。喜妹看著他,這幾天他在那些兄弟家人面前,到底受了怎麼樣的屈辱?從前韓夫人好好的,他是個在保護傘下長大的不諳世事的少年,如今呢?大廈將傾,他又如何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