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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道:「若是我自己,忍了也就忍了,可你身體不好,難道他們就不能體諒一下?」謝重陽笑了笑,抬手替她理鬢間的碎發,她扭頭想躲開,他卻托住了她的下頜,扳住了她的臉,讓她瞧著他的眼睛。
他道:「喜妹,他們怎麼會不體諒呢?否則我也不能活這麼久不是。可事情有輕重緩急,有大局小節,也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讓大家都委屈不是。」
喜妹聲音低了,卻兀自不服氣,「我又沒讓他們不吃不喝,只管你治病。可我賺來的為什麼不能留著。」
謝重陽摸了摸她的臉頰,哄道:「我說的是這個事情,不是幾個雞蛋。」
喜妹應了,答應不再生氣。可心裡還是不舒服,加上幹活累,幾日裡都不怎麼說話,只悶著頭幹活,吃飯的時候也不再管謝重陽。他原本就吃得慢,盤子裡那點菜不夠那幾個男人幾筷子的。她啃著窩窩頭就著鹹菜,越發懷念從前的紅燒肉,水煮魚,覺得這裡沒意思,更加發狠一定要賺錢。
過了幾日早飯的時候,家裡商量給小畝過周歲。雖然如今狀況不是很好,可因為是長孫,自然要過的。別人不請,孩子姥娘家是要請一請的。
謝婆子盤算了一下,「園子裡有菜,家裡還有隻雞已經不下蛋就殺了吧。再買五斤大豆腐,割一條肋條帶骨頭的肉,買幾把雞蛋。」
二嫂拿筷子挑著一根粉條,「我爹過幾日要過壽,我得回家看看。買點什麼呀?」
謝婆子哦了一聲,「忙糊塗了,我差點忘了。跟你大嫂一樣,買一條肉,兩封點心吧。」
二嫂沒應聲。
飯後大家忙活準備去幹活,二嫂在屋裡跟老二道:「你娘現在真是越來越摳。我能跟大嫂一樣嗎?她家什麼樣,我家什麼樣?我兩個姐姐回娘家帶著十斤肉,五包點心,一籃子雞蛋,兩隻雞,一件新袍子。啊,我就一條肉,兩封點心。也不嫌丟人呀。」
老二用力地拽她,捂她的嘴,「姑奶奶,你小點聲兒,小點兒聲,別讓爹娘聽見。」平日裡媳婦兒干點啥娘是不會管的,可這事兒要是被她聽見,指定會生氣。
「當初你嫁過來,不也知道我家的條件嗎?」
「那你家以前也不這麼窮啊,現在真是叮噹響呀。我看三十年回不過神來。這還是人家濟州老唐家把種地種菜的秘法兒教給官府,你們就算地少,也跟著吃飽飯。這要是沒那個,你們指不定都睡大街去了呢。看看人家,多少人跟著老唐家發了的,就你們,還窮得叮噹響。我爹那個油坊……」
「咣當。」外面什麼東西被踹翻了,傳來謝婆子的聲音,「這個小雞仔子,老娘買了二十隻雞,怎麼就你各路玩意兒,嫌我家糧食不好你不吃,你不吃你餓死呀。」
老二嚇得忙抱著媳婦兒,「姑奶奶,姑奶奶,晚上我給你洗腳,洗腳行嗎?你就別說了。」
二嫂委屈地抹眼淚,扭著肩頭不理睬。
謝婆子聽東廂消停了,哼了一聲,進了東間屋,對老頭子道:「算來算去我可真是虧。人家都有閨女,回家給爹娘的過壽,就我命苦,也沒個閨女。」
老謝頭看她一眼,「你拉倒吧。叫我說你們娘們就是這樣針鼻兒大的心眼兒。媳婦跟婆婆天生不對付,以前你還說跟著我娘命苦呢,如今你也多年媳婦熬成婆,我娘去了,你還嚷嚷命苦。你就沒知足時候。沒閨女是你肚子不會生。」
當門刷碗的喜妹噗嗤笑起來,「爹,生閨女還是兒子又不是娘一個人的事兒。」
老謝頭也笑了。
謝婆子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扭著腰出去了。
喜妹做了個鬼臉,扭頭卻見謝重陽正目不轉睛地看她,她心下不知道怎麼突得一顫,忙低頭幹活。
轉眼五月十五,忙裡偷閒,大中午給小畝做周歲。家裡也沒那麼多東西讓他抓周,只象徵地擺弄了幾下。孩子姥娘妗子送了他小衣裳和帶鈴鐺的銀腳鐲子。
飯後小畝姥娘和大嫂抱著孩子在西廂說話。大嫂奶了孩子哄著他睡,看了看那副銀腳鐲子,「娘,你拿回去吧。這裡也不興帶這個。」
小畝姥娘道:「說什麼話呢,這是他舅的,給小畝戴合適。」
大嫂嘆了口氣,「我嫁過來可一點也沒幫襯你們什麼。」
小畝姥娘道,「我們指望你什麼?還得天天操心你們在這裡餓著凍著。看你婆家這樣,這兩年挺苦呀。雖然做了一隻雞,可剁得那麼碎,可真不想給人吃。我連塊雞腿都沒看著。」說完捂著嘴笑。
大嫂臉上一陣陣地發燙。
兩人看喜妹走過來,立刻住了聲,笑著招呼她。
喜妹笑道:「大娘,您那屋喝茶去。大嫂也去,孩子我看著吧。」
小畝姥娘拉著喜妹的手,「這真是大家的福氣,喜妹這般可人愛。」說著從腰裡暗暗數出幾枚錢來,塞給喜妹,「你好了這是第一次見,別嫌大娘給的少。」
喜妹忙推辭,大嫂讓她趕緊收著,她只好揣起來。
「以後和你大嫂多貼貼心,妯娌幫襯著點。」
喜妹脆聲道:「大娘,您放心,俺嫂子可好了。不跟她貼心,跟誰去。」
小畝姥娘樂得笑起來,「真是個好丫頭。」
三人出了門,見二嫂站在東廂門口,斜著眼兒睨著她們。喜妹先去屋裡幫忙。小畝姥娘笑著跟她說話。二嫂卻一扭頭出門去了。大嫂頓時氣得發抖,臉色煞白。小畝姥娘拍了拍大嫂的背,「閨女,沒啥,啊。她這樣一點不可怕,她要是笑呵呵地跟我們招呼,然後背地裡給你使壞我才擔心呢。她這樣針鋒相對的,一點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