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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太太端坐上方,見喜妹有些彆扭的行了禮,不禁扯了扯嘴角,勾畫精緻的眉梢挑起一絲冷肅來。隨即又笑,神情瞬間柔和起來,「彩雲,讓謝家媳婦坐。」
原本喜妹稱呼她一聲嬸子即可,可因為謝家二叔娶了韓二家的姑娘,謝家憑空就比韓家又矮了一輩分,再加上一個大富之家,一個貧窮人家,兩家平日也沒什麼來往。
自從韓太太看出兒子對喜妹有點好感,她便立刻著人里里外外將她打聽了仔細,如今,只怕喜妹不知道的事情,韓太太也了如指掌。
喜妹見她不說話,便不開口,靜靜地坐著等她說話。自己來本就是奇怪的,也就不怕冷場尷尬。
韓太太笑道:「我聽說你家重陽如今也住在這裡。」
喜妹忙道:「在二叔家。」
韓太太點了點頭,「你在我們家做了一陣子了,我向來忙,不管事兒,今兒聽丫頭們說劉師傅跟人吵架,才問了兩句。不曾想竟然是一家人。那邊要是住著不愜意,儘管開口。來家裡住就是要便宜隨性,要是不舒服,那還不如自己家去。重陽家的說是吧。」
喜妹應了一聲,「多謝太太關心,我們當家的在二叔家住的還成,得二嬸他們照顧。」
韓太太笑起來,讓彩雲端果盤來,又叫喜妹別緊張,不過是親戚們閒聊聊。她如此說,喜妹卻更加忐忑,不知道所為何事。
喜妹因為肚子痛,不敢再吃生冷的瓜果,韓太太以為她不好意思,勸了兩句,她只得吃了一小片香瓜。
韓太太看她臉色憔悴,可能幹活累的,頭髮軟黃也不可能拿上好的頭油養,身量纖細,看起來沒有實際年齡那麼大,氣質……她笑了笑,雖然說喜妹只是個鄉下丫頭,可韓太太還是要承認,這丫頭有那麼點獨特的氣質,安靜的時候像朵玫瑰花,動起來風風火火利利索索的,倒是也靈動得很。
她雖然嫁了人,但是沒圓房,而且如今已經合離。這丫頭出於感恩,還是常常照顧謝重陽,甚至為了他搬來鎮上,來到韓家做工賺錢,把大半辛苦錢塞給那個貪婪的二嬸。
韓太太一點點地審視思量。
如今夫妻合離,女人再嫁也是常有的事兒,特別在鄉下,很多娶不起媳婦的窮漢子,有個女人就不錯,哪裡能挑三揀四?雖然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沒循例,可既然能納丫頭、戲子、□的做妾,收一個沒圓房的合離女人也沒什麼出格的。
只要她能讓兒子喜歡,生個一兒半女,兒子得了女人的滋味,想必也不會長久的眷戀她,到時候娶妻納妾,都由著他。
韓太太打著上好的主意,笑得越發和氣,又問喜妹謝重陽到底是什麼病,治起來麻煩不麻煩,要是有能幫忙的儘管開口。
喜妹都老老實實地說了,又客氣地道了謝。
聊了一些不相干的,韓太太才道:「我聽說,你們年前已經合離了?」
喜妹笑了笑,「是的,可那不作數。他不過是因為生著病鬧脾氣,我怎麼可能真答應他。」
韓太太點頭讚許道:「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兒家,我就喜歡這樣的人,雖是女人,可比有些臭男人要有血性。」她吩咐彩雲,「去拿十兩銀子給重陽家的,讓她先請大夫看看。」
喜妹忙起身道:「太太,這可不敢要。錢的事情,已經多多麻煩了。韓少爺仁慈,讓我在染坊做事情,一個月有六百錢,給得很多了。太太和少爺都是好人,如果說幫忙,喜妹想請夫人能不能代為打聽一下那位神醫。」
韓太太詫異地看向她,「什麼神醫?」
喜妹心下一咯噔,難道韓知魚騙她?
喜妹道:「韓少爺說貴府有一位表舅老爺也得過那樣的病,多虧了一位名醫相救,施針救治,如今已有四五年沒犯過。」
韓太太面沉如水,心頭念頭轉得飛快,半晌,她搖頭道:「胡話,我娘家的兄弟個個身體康健,哪裡有個得病的?知魚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就會說些哄人的話。你莫要信他。你放心我們肯定幫你打聽著,如果有名醫的消息,自然盡力請他來的。」
喜妹忙道謝,心下又覺得不對勁,韓太太是什麼人,怎麼會幫她?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貓膩,要說是隔著二嬸的關係,她才不信!
這位韓太太對她丈夫的其他兒子都沒有人情味,難道會對叔伯家姑爺家的侄子講人情?
如此想著,她便尋了個空隙,趕緊告辭。
韓太太卻起身下來,親熱地攜了她的手,笑道:「這也算認了親了,怎麼能讓你空手去了,留下吃了飯,歇息一下再走。」又吩咐丫頭,「去跟染坊說,以後她就不過去了。留在我們院裡。」
喜妹忙婉拒道:「太太,使不得。我靠著那個做活賺錢的,不能辭掉。」
彩雲瞪了她一眼,斥道:「太太留下你,是你的福分,在屋裡伺候,不比外面輕省,自然不會少你一個銅子。」
韓太太看了彩雲一眼,抿唇笑道:「你這丫頭也越來越沒規矩,重陽媳婦是我們親戚,怎麼能跟你們一樣?她是客人,就在此處住著。你們那少爺頑劣得很,就算他老子都管不得,既然他有點怕重陽家的,不如就留下給我們做個女先生,專門打他板子倒好。」
幾個丫頭掩口笑起來。
喜妹卻越發摸不著頭腦,還有人找凶女人打自己兒子的?她倍感詫異,便越發要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