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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太太臉色閃過一絲不耐,垂了垂眼,卻又笑道:「你年輕,不知道做娘的心思。兒子是第一要緊的,那是祖宗的香火,他若不好了,我們都跟著沒好日子過。你也算認識他了,頑劣不堪,可有一點大家子弟的樣子?我留下你,自然不是要使喚你,更沒存什麼壞心思。」她笑微微地看著喜妹臉色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笑了笑又道:「若是你能管得我那兒子不四處撒野惹麻煩,好好呆在家裡,看看書,來年去考個秀才回來,就算不讀書,也能呆在家裡,那我們真的要全家擺大宴謝你的。」
喜妹疑惑,那韓知魚有這麼麻煩嗎?看起來不過是個長大了卻硬要裝孩子,以為自己沒長大的男孩子罷了。
見她臉色緩和下來,韓太太又道:「你放心,你只管這個,要打你就打,我們絕對不管,每月從我這額外給你二兩。你家重陽,我們會好好幫你照顧著,請他來家裡住吧,王先生學識淵博,雖不是多了不起,可跟重陽那孩子切磋切磋也足夠。待他身子調理得好了,來年說不得一起去考個秀才呢。」
喜妹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事情,愣愣地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承。她覺得是座翻不過的坎兒,可為什麼,在這一刻就那麼容易?看著韓太太那溫和完美的笑容,她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心底里頓時生出一絲冷意。
雖然她不知道韓太太的目的,可起碼要有自知之明,自己有什麼好的,為何偏偏被選中?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不勞而獲,其心可罪。再說如果讓謝重陽來住在韓家,跟她一起,讓她約束韓知魚,換他跟韓家王先生讀書,到時候如果有點什麼事情,他們肯定被韓家瞧不起。那讓謝重陽置於何境地?他肯定不肯的。韓知魚那麼驕縱野蠻,肯定不服管,到時候把對她的怨恨撒在謝重陽頭上,那她可要悔死了。
她脊背生寒,忙又找了理由推辭死活不肯接受。
韓太太心中惱怒起來,卻極力壓抑著,她意識到自己小看了喜妹,只將她當做一個為了丈夫會隱忍辛苦的女人,如今才發現她的心思很深沉。
韓太太立刻笑起來,瞬間已經改變了主意,「看來我們知魚是沒這個福氣。只是我見他平日裡對你倒是還客氣些,甚至有點害怕你會揍他的樣子,」她又笑起來,「所以,你也別客氣,再見他多加呵斥些。他若不服,就說是我的意思,他自不敢對你如何。」
喜妹道:「如果是這樣,太太放心,我自然會想辦法勸少爺向上的。其實我倒覺得少爺沒有太太說的那麼壞,他不過是貪玩,家境優渥的男人成長得會慢一點。」
韓太太目光愈發深邃,笑得更加親切,要人去喊韓知魚回來,請喜妹在家吃飯。喜妹卻不肯,她肚子疼得厲害,這番一直死忍,方才吃了塊小香瓜,因為是冰鎮過的,越發難熬。
她便說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再三請辭便回去了。
韓太太讓小丫頭送送喜妹,自己站在院中海棠樹下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目光陰沉,轉身對彩雲道:「告訴秦三,讓人去縣裡盯著花玉樓,只要少爺沒了那心思,立刻把那個什么小粉蝶給我弄走。我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
彩雲心底顫了顫,忙應了快步出去親自傳話。
喜妹去跟孫婆子招呼了一聲,獨自往家去,她沒想到從不肚子痛的她也會疼得這般要命。她每每都從後面的小巷子裡繞路,悠長深邃的一條巷子,怎麼看都不到頭。她渾身無力,冷汗直流,方才在韓太太那裡強撐著,加上太緊張,如今便越發厲害。
「喂,我不是說讓你回家之前先去書房的嗎?你這女人怎麼這麼討厭!」耳邊傳來韓知魚不耐的聲音。
喜妹定睛一看,韓知魚不知道啥時候跟兩個小廝堵著她的路,一臉的囂張霸道。
她張了張嘴,讓他別來煩她,扶著牆繼續走。
韓知魚卻很生氣,他特意囑咐她今天要先去他那裡然後再回家的,沒想到他匆忙趕回來,她竟然沒來。
「你不要煩人了,你才討厭。」喜妹皺緊了眉頭,用力地閉了閉眼。
韓知魚只以為她表達討厭他的意思,憤怒道:「我煩人?我討厭?你——你!」他猛得一把奪過旁邊小廝懷裡的鼓鼓囊囊的包袱,用力摔在喜妹懷裡。
喜妹下意識接住,還沒來得及看,韓知魚便氣呼呼地轉身跑開,小白忙追上去。小黑心裡有氣,錯身而過的時候狠狠地撞了喜妹一下。若在平時,喜妹說不得要用力將他撞翻,今日卻沒力氣,眼前一陣發暈,倒在牆上滑落在地,手裡的東西骨碌碌滾在地上。
跑開的韓知魚聽得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見喜妹竟然昏倒在地,嚇了一跳忙又跑回去,「小黑,,怎麼回事?」
小黑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韓知魚又問小白,他看了小黑一眼也搖頭。
韓知魚四下看了看,傍晚時分,巷子裡陽光斜射,昏黃燥熱,知了聲聲嘶鳴,樹影斑駁細碎。小黑道:「我把她送回去吧。」說著彎腰就要扶喜妹。
韓知魚忙喊道:「放下。」隨即又尷尬地道:「本少爺聽人說,昏倒了不能隨便動,可能會讓她真的死掉。」
旁邊小白慢條斯理道:「少爺,那是老人,她是年輕媳婦,不怕的。」
韓知魚又道:「你也說她是媳婦。你是男人,能隨便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