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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那日五更天大家便趕至考棚正北的龍門前大院,那裡人山人海,考試的、小商販、看熱鬧的,擺滿了各式奇怪的高腳燈,密如繁星。喜妹一早便起來給謝重陽做早飯,兩人吃過來的,韓知魚卻因為心情不好不肯吃飯空著肚子。
喜妹看很多考生擠在小吃攤前,吃麵的、吃餛飩的、煎包、油條、燒餅等各式各樣。她覺得好玩兒,又被小白暗中求著想辦法讓少爺吃點東西,便也擠過去招呼一起吃點。韓知魚看她坐在一盞高腳瓜棱燈前,潔白的臉上一雙眼亮晶晶似星星,柔軟的頭髮只用簡單的釵環固定著,耳朵上連墜子都沒戴,乾淨得像是拿象牙雕刻出來一般。他心口一緊,打了個激靈,看了旁邊的謝重陽一眼。謝重陽神色沉靜,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目光柔和,一刻不離地看著他的妻子。
韓知魚轉了個身,默默地往前走。突然肩頭一緊,回頭看喜妹一手抓著他,亮晶晶的眼睛瞪著他,「韓少爺,你發什麼呆?快去吃碗麵,回頭要進考棚了。若不吃飯到時候肚子骨碌碌打擾別人考試可不好。」她笑得揶揄,卻不掩飾對他的擔憂。
高考的時候,喜妹見過有人瘋了一樣,生怕韓知魚會過度緊張也做出什麼事兒來。
韓知魚聳了聳肩膀,躲開她的手,雙唇抿出淺淺的弧度,「你放心,你家相公自然順風順水地考中。」笑了笑,走到小攤旁吃喜妹幫他買的那碗面。
沒多久放了頭炮,考生們都去點名處等候,差役開始清人。謝重陽讓喜妹回家不必在這裡等,她卻不肯,好不容易有機會見識見識古代的考試,怎麼也要多呆一會兒。
等看著謝重陽他們被點了名然後跟著舉牌子的差役下考場進了大門,她便找了個樹底坐著打絡子。前幾日跟張美鳳學的,打了好看的絡子可以裝飾披肩、肚兜、香袋、扇子等。
等的時候她就看到有考生被推出來罰跪的,被鞭撻的,還有遭呵斥不許再進場的,甚至還有幾年被拒參加院試的……
晌午太陽升起來依舊**辣的,喜妹換了個位置,扭頭見韓知魚第一個走出考場,在大日頭天裡渾身發光,驚得她張了張嘴,心道:怎的不是小九哥第一個?
小白幾個圍上去恭賀少爺。韓知魚卻繃著臉,一言不語。喜妹便知道他把握不大,沒有問他如何。
等了一會,又有人出來,謝重陽是中間一批走出來。他迎著陽光,溫和自信,喜妹忙迎上去,「小九哥如何?」
謝重陽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唐學政當面錄取了我。」
喜妹開心地渾身顫抖,又問韓知魚如何。謝重陽瞥眼看了那邊一眼,低聲道:「沒有當庭錄取,看樣子學政大人有點為難,不過我估計應該差不多。」
喜妹又問幾天出結果,謝重陽便說十來日。這時候又有幾個看起來**十來歲的孩子出來,喜妹驚得瞪大了眼睛,謝重陽給她指了指其中一個小孩子,是鄰縣來的,很輕易做了他們縣的案首,覺得沒挑戰所以給學政大人寫信要求來第一大縣考試。
喜妹笑道:「他那麼厲害,怎的不第一個交卷?」
謝重陽笑了笑,「第一個交卷做什麼?若是做的最好,第一個無所謂。可做的好的,又不肯第一個出頭,免得被人看輕。韓少爺心性單純,自然不想那麼多。他大約是寫得不順,胡亂寫完就出來了。」
考試後有人想請學政大人吃酒講學,他卻不肯,連知縣大人那裡都不應酬,便打道去了下一考場,待成績出來時候再返回桃源縣。李老闆照舊出資請學子們吃酒。韓知魚沒心情,帶著小白幾個回家去。韓太太見考完也不能強迫他什麼,由得他去。他不去,謝重陽自然也婉拒,便和喜妹隨韓知魚回家。
謝重陽得以當場被點入泮,轟動黃花鎮,大家紛紛前來道賀,謝婆子又說要大擺筵席。這次謝重陽堅決制止,說就算要擺酒,也等十來天后差役送喜報來。
喜妹知道他的意思,韓知魚現在結果未知,若他們這樣擺,哪裡都不好看。
謝婆子不滿也沒辦法,好在如今蓋染坊很忙,她又操心,忙著去監督進度,還要管著安排大家的伙食。喜妹照舊忙染布織布,她拿到周家給的色樣,先調配染料,試染出來對比。另外周家也在外地招募年輕織工,打算到時候跟染坊一起開工。
考完試之後謝重陽很輕鬆卻不肯隨便出去應酬,只呆在家裡幫她描花樣見孟永良忙便拿了刻刀學著刻花版。這夜喜妹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去夾溝鎮開鋪子的事情,讓孫秀財早點去,謝重陽無事,便說陪孫秀財同去。大家又說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去休息。
夏天將被子拆洗了,謝婆子幫他們縫好,填換了一些新棉花,軟軟的。喜妹抱著被子滾了一圈,連說陽光的味道。謝重陽笑了笑,讓她趴下幫她按摩。自從荊神醫走後,他每天堅持幫她按摩,倒是她總嫌麻煩,他卻堅信神醫的話只要堅持,便一定會不發作。喜妹趴在被子上算了算日子,再過幾日幫他針灸即可,便跟他說話。
謝重陽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肩,「不能說話。」
喜妹嘿嘿笑笑,「小九哥,你和孫秀財去張老爹家看看,幫我送點禮物給他老人家。順便跟老爹說說話。」
謝重陽知道她想讓自己去給孫秀財做說客,笑道:「不如去跟老爹說說,讓六刀七刀也來,他們力氣大也能幫著約束一下那些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