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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著怎麼拒絕,孟婆子把嘴一撅,抄著手道:「我知道你嫌大娘家房子破,又髒,不系的來。」
她這麼一說喜妹便沒法拒絕了。孟永良趕緊道:「娘,你要是孤單,我回家陪你。就是夜裡晚點,你給我留門。我住在那裡也是怕早晨起來,讓你睡不好覺。」
孟婆子白了他一眼,「誰稀罕你陪,我想讓喜妹陪我。」
孟永良還想勸,喜妹趕緊道:「行,大娘,我就來陪你好了。」
孟永良又怕她住這裡不安全,畢竟母親一個老太婆沒啥,可她是個年輕的女人,萬一有人不軌的。可他若是也住在家裡就怎麼都不得勁,對喜妹的名聲也不好。
「娘,還是我回來陪你吧。」
孟婆子不樂意,「人喜妹都答應了。你快回去吧。我也不是天天纏著喜妹,三四天裡來陪我一次就夠了。我也不是話嘮,還得夜夜嘮叨。」
孟永良無法,只得跟喜妹道謝,又把茶壺裝滿了滾燙的水然後蓋了鍋里,如果夜裡渴了可以喝。他又好好檢查了一下門窗,又去跟鄰居招呼了一聲,回來又聽孟婆子吩咐抱了一床新鋪蓋給喜妹,又灌了湯婆子然後才回豬肉鋪去。
孟婆子嘟囔道:「這小子,就是囉嗦。」
喜妹上了炕把兩人的被子都鋪開,將厚厚的棉布窗簾拉下來用木板在窗台壓住,她看那花紋比別家的要精緻,頓時被吸引住,又想起那架織布機。
孟婆子看她研究那花紋,笑了笑,脫鞋上炕,「丫頭,你對我家的織布機感興趣吧。」
喜妹沒想到自己表現那麼明顯,笑著承認,「大娘,我看你家的跟別人家不一樣。」
孟婆子得意道:「當然,他們家的只能織那些簡單的布,沒什麼花樣,我的可不同。」
喜妹試探道:「大娘,那怎麼沒見您織過呀。」
孟婆子嘆了口氣,「老了,這眼睛不行。穿筘的時候精力不行了。年輕時候做得太多,把眼睛累壞了。」她扭頭看著喜妹,盯著她臉上的表情,笑著道:「我打算把我的織布機傳給我媳婦。」
喜妹笑了笑,「大娘,我看大勇哥也不是您說的那麼難找媳婦。跟邱大奶奶招呼一聲,讓她幫忙說一個唄。」
孟婆子笑著解開自己的扎腿帶子,「這以前啊,家裡窮,每次給大勇說親,人家都嫌棄。其實我跟你說實話,這兩年,我們家真的不窮。我不過是不想蓋大房子罷了。我們大勇能幹,老實,為人實誠。在外面給人蓋房子、做木工、養魚塘,嘖嘖,可以說是什麼都做過,什麼都會做。東家個個都誇他,給的賞錢也多。別個幫工的都被東家當狗腿子呼來喝去的,我們大勇可不是。他們都把大勇奉為上賓呢。這不,我給你做小衣服的細棉布就是他們送給大勇的。反正我們大勇也二十了,我就不想著急了。偏要慢慢給他找個好媳婦。」
喜妹恭喜她,希望她早日找到可心的兒媳婦。
孟婆子笑著湊近點,低聲問喜妹,「喜妹,你看我們大勇,好不好?」
喜妹想了想,孟永良這人真的沒話說,這些日子在肉鋪,只要他有點功夫就不會讓她忙,總是處處幫她。從最開始要一點點指導教她怎麼切肉,分解肉和骨頭,到後來她想學什麼他教什麼。如今她連剝皮都會了,雖然還是有些害怕,卻不會像最初那樣。他為人體貼待人熱忱,是極好極好的,她也感激尊重他,待他如兄長。她不傻,孟大娘的意思她隱約知道點,可是她對孟永良沒這個意思,孟永良對她也沒這個意思。
她覺得還是說清楚的好。
「大娘,大勇哥人很好,是我見過少見的好人。」
孟婆子很開心,一張臉笑得褶子都透著喜氣,「喜妹,那,你說,大勇這麼好的人,要是跟你……」
「大娘,」喜妹忙截斷她的話,「大娘,我和大勇哥好著呢。我一直當他像哥哥,孫秀財雖然比我大,可倒是像我的弟弟。大勇哥才算是哥哥呢。」
孟大娘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再說話,脫衣服躺下睡了。
喜妹覺得很抱歉,孟大娘對她好自然是希望有所回報,可這樣的回報她真的做不到。她衝著孟婆子的背影笑道:「大娘,只要我小九哥活一天,我就喜歡他呢。我一定要攢錢把他的病治好。」
孟婆子嘆了口氣,回過了頭來,笑道:「丫頭,算了,大娘雖然捨不得,可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睡吧。」
喜妹見她沒生氣也鬆了口氣,不一會便睡著了。
第二日天不亮她就起了身,張羅著給大娘做飯燒水,早早的餵雞餵豬,把孟婆子看得直嘆氣,覺得這麼好的媳婦,自己兒子沒福氣。
天蒙蒙亮的時候,孟永良回來接她,手裡捧著三屜小籠包,提著一罐子孫秀財昨兒送的豆漿。孟婆子留他們在家吃了飯,然後又說了幾句話,讓喜妹過兩天再來陪她,喜妹應了,跟孟永良回鋪子去。
路上孟永良問她母親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她說沒,只是說點家常的,人來了麼,就是那些話。孟永良卻忐忑不安的。
晌午時候謝遠從學堂跑回來告訴她一件事兒。他說三哥不肯喝他帶回去的湯。喜妹氣得笑起來,知道他跟她賭氣不要棉襖的事情。她尋思著怎麼對付謝重陽,便留謝遠吃飯。鋪子裡大鍋炒菜豬肉,香氣滿院,謝遠很願意留下。張美鳳找喜妹吃飯,順便問她:「昨天晚上你在孟永良家睡的,孟大娘跟你叨咕了一晚上吧。我看你沒睡好,吃了飯歇會去,我替你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