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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蹙了蹙眉,總算見著親娘了,真是百夢不如一見。從傻妹出生她就一直夢著那些事情,自然也曉得苗婆子對自己這個傻姑娘的所作所為。
謝重陽看她抿直了唇線纖眉微挑,便握了她的手,將她緊攢的拳頭一點點地掰開握進自己掌心裡,然後笑著上前招呼。
誰知道謝婆子比他們更快,她冷笑一聲,蹭得到了跟前迎著苗婆子道:「喲,這是哪裡來的貴客呀!」
苗婆子笑容里浮出幾分諂媚,「親家母,說笑,說笑。」然後朝喜妹和謝重陽道:「閨女,姑爺,都大好啦!」
謝婆子立刻打斷她,得意得晃著頭道:「自然好得緊呀,我媳婦兒病好了,兒子也好了。如今兒子得了功名,還開了染坊,你說好不好?」當年向苗婆子求親,不嫌她閨女傻子,她倒嫌自己兒子病秧子,假惺惺地說什麼那不是將女兒往火坑裡送?她倒是好算盤,一個傻閨女賣了三十兩銀子,把謝家三代人的家底都折騰進去。
苗婆子笑得越發和氣,蹭上前笑道:「親家母,好就好呀。閨女好姑爺好,早點讓我抱上外孫。」
「啊呸!」謝婆子叉著腰啐了她一口,「什麼你外孫,你抱得著嗎?那是我孫子!」
苗婆子一張白淨臉立刻漲紅,她大兒子也忙上前要理論。
謝重陽見母親越來越過分,忙上去勸解,一邊讓喜妹招呼苗婆子和大舅子,一邊低聲勸謝婆子,「娘,今日大喜的日子,這麼多親朋看著,您這樣讓喜妹多難堪。」
謝婆子拉著他的手,低聲道:「我跟你說,你從今兒開始要硬氣點兒,把她給我管住了。你看她娘那個德性,保不齊女兒就隨娘。」
謝重陽忙求她別再說了,又請大嫂大哥來扶她回去喝酒。
苗婆子拉著喜妹的手問長問短,說到動情處眼淚都出來了,「我知道你們都惱我,所以親家啐我我也不跟她一般見識。閨女是娘十月懷胎下來的,哪個娘不心疼自己孩子?」
苗大哥也在一邊瓮聲瓮氣道:「妹子,咱娘沒少為你操心。知道你們好了,好幾天就想著來看看。」
如果只是賣傻妹這麼一樁事,她也未必就會計較,畢竟自己既然穿過來,不管和傻妹有什麼淵源,都不會記恨苗婆子。可這個老婆子幾次三番想把女兒當做本錢取悅幾個好色之徒,若不是人家那時候嫌她痴傻又有不定期發作的瘋病,只怕她早被作踐死了。
她絲毫不假辭色,淡淡地道:「傻妹早就死了,如今的喜妹也不再記得以前的事情。苗大娘不必再說什麼舊事,免得大家為難。」
苗婆子一張臉一陣白一陣紅,訕訕地似是要惱,想破口大罵,可不知道為什麼,愣是有東西卡住了喉嚨讓她怎麼都罵不出,反而賠了笑,對一旁關切望著喜妹的謝重陽道:「姑爺,我們喜妹多虧了姑爺照顧。其實她出嫁之前我們花錢給她治了兩年,原本也快要好了的。不過也是姑爺細心,將喜妹照顧……」
謝婆子又站起來插話道:「可別說的那麼好聽,去小河村打聽打聽,讓在座的親朋好友們也品評品評,從小到大,你捨得給傻妹花一個銅子治病?她初嫁入我們謝家,那是什麼樣子?話也說不清楚,蓬頭垢面髒兮兮的,連穿衣梳頭都不會,邋裡邋遢……」
孟婆子實在忍不過了,把茶杯一頓,「重陽娘快喝杯茶潤潤喉嚨吧。」
謝婆子一時得意哪裡顧忌那麼多,說得唾沫橫飛,把個苗婆子貶得面紅耳赤,羞愧得只欲轉身逃走,卻也說了不少傻妹當日的痴傻之事。喜妹冷著臉一言不發。
滿座賓客或說笑或議論,大部分倒是跟著謝婆子指責苗婆子。
謝重陽聽著母親得意地談論揭短,心中暗暗嘆氣,歉然地看著喜妹,「喜妹,你還沒吃飯呢,去吃飯吧,我送送苗大娘。」
苗婆子見謝重陽對她和顏悅色,又肯給台階下,知道一時間沒法認了女兒走成親戚,想撒潑耍賴也只能自取其辱,便順勢告辭了。
傍晚時分賓客散盡,喜妹只覺得疲倦,加之謝婆子當著滿座賓客那般對苗婆子叫囂讓她委實氣悶,便一個人躲在屋裡歪著休息。雖然她對苗婆子沒什麼感情,可畢竟也是表面的娘,謝婆子竟是一點面子都不顧只要自己說得痛快,她心裡怎麼都不得勁。正迷迷糊糊間,聽得謝婆子叫她,「喜妹,你躲這裡偷懶呢。讓你男人下廚房也不害臊,還不快去收拾一下碗筷,刷洗乾淨了給鄰居們送去。」
喜妹見她一臉得意不想惹大家不快,應了聲起身出去。廚房裡大嫂和謝重陽孟永良幾個忙著收拾,都讓她去休息。
喜妹待別人看不見的時候悄悄問謝重陽,「身體可有不舒服?」
謝重陽笑了笑,不讓她插手,「好著呢,從荊先生離開的時候就完全好了。你坐著,幫我把碗盤分一分,粉花的是劉嬸子家的,藍花的是隔壁李大娘家……」
聽他說得分毫不差,喜妹歪了頭笑眯眯地望著他,雖說他是個標準的讀書人,一身的書卷文氣,可鍋碗瓢盆間卻也別有一番看頭呢。原本他病著她心疼他覺得他柔弱,現在再看他實在是個外秀內強的男人,出得官場入得田鄉,伏在鍋台上的樣子也沒半點違和感,她算是找了個全才男人?她吃吃地笑。
謝重陽瞄了一眼門口刷箅子的大嫂,朝喜妹笑了笑,小聲提醒她,「喂,傻笑什麼呢。」笑得那般蕩漾,讓他都要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