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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二嬸跟謝重陽酸溜溜地說這事兒的時候,他明確拒絕了的。沒想到昨夜王先生請他說話,今兒飯後韓太太又親自跟他說。其情拳拳,讓人不能拒絕。只是他覺得自己無功不受祿,雖然他們說自己中了功名也可以提攜韓家,可自己身體羸弱,能否堅持下來還不一定,更何況,從前韓家不提,為何最近這麼著急?
看韓太太對喜妹親切的態度,想起韓知魚抱著喜妹出現在門外的時候,他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韓太太見喜妹要拒絕,立刻笑道:「其實說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那個兒子,乖張不堪的,跟你們自家親戚,我也不遮醜,那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紈絝。如果不能學點安身立命的本領,等爹娘老子的都死了,守著萬貫家產只怕他也沒那個福氣消受,更何況,虎視眈眈盯著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重陽為人和氣,又聰明好學,如果不嫌麻煩,還請跟我們知魚一起讀讀書,也教教他什麼叫向上。只承望他能看重陽你好學,自己也會羨慕羞恥,跟著學一二的,那也是我們做父母的福氣造化。」
她說得動情,眼中滲出淚來,垂首拭了拭,又道:「而且如今我也不想瞞你們,我確有一位表弟,年輕時候也是重陽這樣的不足之症,如今不但好了,還能走南闖北地做大生意。」她歉意地看著喜妹,「那天我不承認,是怕你們年輕,不知道輕重。他如今也是有頭臉的人物,若是讓人知道有這麼個毛病,只怕要大做文章,藉機生事了。大家同病相憐,我也能體會你們的難處。所以才想不動聲色地幫你們解決問題,其實在喜妹問我那次,我早就著人去打聽荊神醫的消息,只是尚未有結果就沒告訴你們罷了。」
聽她如此說,喜妹和謝重陽忙道謝。
韓太太又道:「我知道你們是怕兩家門第不等,占我們便宜被人說閒話,心裡不安定。這真是大可不必的事情,喜妹跟孟家學織布,我們織布坊正缺這樣的巧手呢。重陽讀書好,我們也想找一位半師半友的先生督促知魚讀書,管吃穿住行,另外工錢單算,大家定下文契,這樣可好?」
喜妹聽她說神醫的事情便是不給工錢也十二分樂意的,忙不迭就要答應。謝重陽看了她一眼,無聲制止她,不卑不亢地道:「多謝太太提攜,重陽不才,實在不敢受如此好處……」
韓太太目光一冷,隨即又笑,打斷他的話,「你們還是嫌棄我們的。自古都說富親戚看不起窮親戚,焉知不是窮親戚生怕富親戚的銅臭氣污濁了他們?」
謝重陽忙道:「太太誤會了。重陽不是這個意思,不如喜妹織布賣給布莊,這是生意按生意來。而至於陪讀的事情,這個就算重陽僭越,只要在鎮上住一日,必然陪表舅舅讀書,工錢就免了。太太能幫忙尋找神醫,已經是莫大恩惠,重陽委實不敢貪求太多。」
韓太太聽他如此說,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真是個敏感的孩子。那就這樣好了,我也不逼你們,免得還讓不知情的外人誤會再造出什麼謠來。」
喜妹開始以為謝重陽要拒絕,急得她汗都流出來,現在知道他只是不想要工錢,便鬆了口氣,忙跟著他道謝,因為是二嬸的大娘,兩人便給她磕了頭。
韓太太忙親自扶起他們,又讓丫頭去打掃房間,讓謝重陽讀書之餘在那裡休息。她也不要求謝重陽住進韓家,而且也看得出,這兩人都拿他們當僱主,白日幹活,晚上回家,不可能日夜都住進來。況且謝韓氏為了自己那二百錢,當時也跟韓太太說謝重陽夜裡要住她那裡,否則他父母會擔心之類的。
接下來的日子喜妹去織布坊幫忙,謝重陽則去韓家學堂讀書。實際上韓知魚去學堂的時候少,多半時間出去遊玩或者待在書房,知道母親讓謝重陽去學堂監督他,更死也不在學堂露面,看他如何監督。謝重陽受韓太太託付,卻並不放鬆,每日早中晚三次去書房找他。不知道為何,韓知魚後來不肯他來書房,改為在學堂見面,可能因為先生連番誇讚謝重陽,他便也開始跟著讀兩天書。
喜妹雖然在織布坊幫忙,可織女人手都夠,她也不想搶別人的飯碗,只幫忙做點體力活,幫著搬運布匹、紗線,還摸索著幫他們修修織機,再就是幫忙紡線、布經,穿筘、穿繒。她細心手腳麻利,幹活比別人快一些,對織女們基本是有求必應,絕對不因為是韓太太親自留下的便對人兩樣。大多數織女喜歡她,也有人怕她偷學自己的技術,看見她便擺出冷臉,喜妹也不在乎,對誰都熱情溫和,跟大家相處融洽。
她還從韓家織布坊的花樓機得到靈感,想回去調整自己家的機器,到時候提花即使複雜,也能一人獨自完成,不必還要一人坐在支架上面專管提繒。
轉眼七月底,天氣終於涼爽一些。喜妹幫織布坊裝了一批貨,得管事允許提前休息,她看看天色尋思謝重陽應該回家,便去二嬸家小院。
小院可以從韓二包家角門進去,不必經過二叔家門外。喜妹最近不太敢跟二嬸見面,因為自從和謝重陽留在韓一短家之後,二嬸一見面就旁敲側擊問她韓太太的事情,還要問韓太太是不是私下裡送她錢或者珠寶首飾的。喜妹說沒,二嬸卻不信。
前幾天喜妹剛買了點心還帶了一塊自己織得萬字紋提花布送她,所以今兒不想再去。誰知道在門口被二嬸堵著,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喜妹,「喲,侄媳婦,這是發達了,不認識二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