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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跟兩層屋子那麼高的樹,瞬間長滿雪白的槐花,月光下滿樹的槐花被風輕輕吹動,落了一地的花瓣。
許念冰從澡房出來,就看到了這個熟悉的場景。
前世她遇見木詭後也帶她回家,那時候許念冰住在烏鎮,有一個自己的小院子,不過她常年在外面跑,小院子都荒廢了。
第一次去到許念冰的小院子,木詭也是這樣,用自己控制的藤蔓清理一遍院子裡的泥土,接著放出本體,一年四季,都開著滿樹的槐花。
偶爾許念冰空了,在院子裡乘涼,看著月下漂亮的槐樹,就跟木詭說:「你好漂亮呀,回來吃完飯,躺院子裡,看著漂亮的槐花,恨不得就這麼睡過去。」
木詭已經習慣了許念冰這種沒什麼邊界感的話,給她遞過去一塊柚子:「吃點柚子去去油,一把年紀的人了,注意養生。」
許念冰其實不算很愛吃柚子,但是她愛剝,乾脆坐起來拿過一個柚子自己剝了起來,一邊剝一邊問:「木詭啊,我記得你這花開了快一年了吧?還不到凋謝的時候嗎?」
聽許念冰提起,木詭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本體,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已經不記得它開了多少年了,很多人死在我身邊,他們化成了我的養分,即使我修為一直往上漲,這些養分還是沒有消耗完,就只能一直開花。」
對此,許念冰也偶有耳聞,聽說木詭是一棵掛著屍體的鬼樹,她能成精,基本靠的就是那些總掛在她身上的屍體。
想到這裡,許念冰突發奇想:木詭在槐樹上還是用了幻術的,如果沒有這層幻術,這棵樹本來應該是什麼樣?
出於好奇心,許念冰這麼跟木詭說了。
木詭看了她一眼,猶疑著說:「跟傳說里差不多,就是掛著很多屍體的樹,沒必要看吧?」
看木詭為難,許念冰就沒強求,不過後來她還是見到了——那是一棵名副其實的鬼樹。
從根莖到枝椏,每一處地方都吊著枉死的靈魂和屍體,而那些靈魂和屍體,源源不斷地供給鬼樹無數的鬼氣和養分。
但事實上,這棵樹,不會開花。
那些槐花是木詭力量的溢出,不是真的花。
鬼樹,自然不會是活的,在木詭成精之前,這已經是一棵死樹,一直不開花,直到有人死在這棵樹上。
木詭後來跟許念冰說:「我有時候都忍不住想一把火燒了自己,這棵樹沾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人命,我就得背著他們的罪孽走下去,憑什麼呢?」
枉死的靈魂離不開這棵樹,一天天重複死亡的瞬間,而木詭,就對著這些一樁樁冤案、枉死,過了無數歲月。
曾經木詭也試過消除這些靈魂的執念,或許只要沒了執念,他們就願意離開了呢?
可是沒用,那些靈魂掛在樹上,根本離不開,即使消除了執念,還會有新的執念,像一個個無底洞,填不滿,也關不上。
所以,許念冰後來才會見到那樣一個笑容里總帶著一些疏離悲憫的木詭,她為這些冤魂耗盡了心力,卻依舊沒有得到想要的自由。
木詭就這麼一天天等著,混在人群中,將自己的本體藏起來,不再有新的屍體掛上她的枝椏。
她也等著,等自己樹梢的花,開敗那一天。
第五十二章 月姑
唐雅看著滿院子的花瓣, 歡呼著跑去樹底下看,小心翼翼地觸碰樹梢上的花,又怕冒犯了木詭, 問著可不可以摸摸。
木詭輕輕點頭, 讓唐雅隨意。
新客入住, 唐雅很興奮地玩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差點起不來。
許念冰凌晨五點是一定要喊唐雅起床的,沒想到她和唐雅起來,其他人竟然還都睡著呢, 木詭都躺在樹上, 睡得迷迷糊糊。
看著院子裡並排站著洗漱的許念冰和唐雅,木詭跳下樹, 走到兩人身邊:「你們竟然要起這麼早的嗎?」
「對呀,」唐雅眼睛都沒睜開, 含含糊糊地應著, 「我們要六點十五分之前到學校準備早讀,所以五點半就得出發, 不然趕不上。」
木詭搖頭感慨:「哎,現在的孩子, 真的好辛苦啊。」
許念冰先洗漱完, 跟木詭說:「今天我跟唐雅還得去學校,木詭你就到處走走, 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 我跟唐雅晚上會直接從學校回村子, 周日再回來。」
這一年的國慶是周五,於是下一周她們還得回來上課,放假前最後兩天則是考試。
木詭應下, 送許念冰和唐雅出門,然後就自己逛鎮子去,於是,等到張風父子兩睡醒的時候,家裡就只剩他倆了。
周五的課比較輕鬆,自習課多,下午照常大掃除,做完後許念冰跟唐雅出校門就看到了等著的許瑞和。
路上許念冰問許瑞和:「爸,快國慶長假了,姐姐回來嗎?那天還是中秋節呢。」
許瑞和先是一愣,他和林春秀都忘記這茬了,便說:「我跟春秀都忘記還有中秋了,你姐也忙,看她吧,如果回來的話,我就去火車站接她。」
年代久遠,許念冰不記得許念水有沒有在各種長假回來過,所以才這麼問,結果許瑞和也不知道,看來只能等許念水的電話了。
回到家的時候,許念冰看到林春秀站在門口,送走一個老太太。
從馬車上跳下來,許念冰看著那個老太太的背影,認不出來是誰,就問林春秀:「媽,那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