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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恬看看他,又拒絕了要攙扶她的李婉婷,笑笑就又進屋了。
「這孩子在怪咱們。」被自己的孩子拒之門外,母親這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
田嗣軒嘲笑般的輕哼一聲,說:「應該的,我們當初不也怪麼。怪父親沒聽我們的不移民,怪社會,怪…」
沒等他繼續往下說,就被李婉婷捂住了嘴巴。
「你怎麼什麼都敢說!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不是大清算結束了,就都可以暢所欲言了,這個虧你還沒吃夠麼!」
田嗣軒還是知道輕重的,但精神頓時萎靡了不少,想想自己以前有多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狼狽,他道:「有時候,我就恨不得也像那些戰士一樣,拿著槍衝到戰場和敵人面對面的干。拼死一個夠本,拼死兩個掙一個!但總想著上有老下有小,要為她們多考慮考慮,這才咬牙挺著。可顯然,他們並不多需要我們,沒有我們他們過的也可以很好,有了我們,反而給他們帶去了更多的麻煩。」
李婉婷早就發現丈夫的情緒很不穩定了,越來越愛鑽牛角尖還想不開,這樣厭世的人,時間久了都會有輕生的念頭。
這也是戰爭創傷,最大的特點就是質疑自己,不相信別人,推翻原有性格疑神疑鬼。其實國內,很少有軍人得這個毛病的,但田嗣軒從小接受西方教育比較多,比較情緒化又多愁善感,所以很容易患上這類精神疾病。
「不是的,不是的。你忘了我們回去的時候,爸媽和一一有多高興了麼!一一就是年紀小,又一時接受不了,有點叛逆是正常的。」
安撫了半天,田嗣軒才算緩過勁兒來,瞧見妻子擔心的樣子,心神歸位的他也正常了不少,說道:「我又失控了,又讓你擔心了!
你放心,我沒事的,等以後打完仗,我就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病!我還要和你退休後,一起建農場養小馬駒兒呢。」
田嗣軒是特別英倫范兒的紳士,雖然嚴謹卻也浪漫,所以兩口子特別的恩愛。如果不是碰上這操蛋的世道,就倆人這股子會享受生活的勁頭兒,一定能把日子過的跟畫兒一樣美。
可惜了,時不待人。
對著這些還沒五八六先進的機器,田恬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現在她就一個想法,既然接了這個擔子了,就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減少傷亡。不為別人,也為了自己,良心能安。
堅定了這個決心,田恬就跟屁股生根一樣扎在了椅子上,兩眼緊盯著屏幕,兩手不停的飛舞著。旁邊的桌上還放了厚厚的一摞稿紙,有的時候她會停下來,在紙上演算著什麼,或者緊皺著眉頭,或者豁然開朗。
她這一坐,自己不覺得怎麼樣,但轉眼就過了一天一夜。期間田家夫妻來勸過她,但那會兒田恬什麼都聽不進去,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可把李婉婷嚇壞了,正要招呼她,還是被田嗣軒給攔住了,說:「她這是吾進去了,別打斷了她的思路,捋順了她自己就停下了。」
大家都是搞技術的,明白靈感的重要性,現在又都等著這套系統扭轉戰局呢,一時間誰也不敢去打擾。田恬不動,他們就不動,後來還是實在有人憋不住要去廁所,這才打破了像是全屋人一起被定格了一樣的僵局。可就這,誰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恐怕打擾到田恬。
說實話啊,兩輩子過來,田恬從來就沒這麼拼過。哪怕是自己的事兒,她都沒這麼上心過,可見她還是個責任感比較強的人。此處應有得意臉。
只是,一肩挑起這麼大的重擔真的好有壓力,她特別害怕,會因為自己的技術問題,讓那麼多活生生的人死去。特別是他們還那麼尊敬你,看著他們信任的臉,她真怕下輩子活在噩夢之中,所以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努力。
此時此刻她真的好想高原,好想撲到他懷裡,一切都交給他來抗。可是現在他不在身邊,沒人給自己遮風擋雨了,她只得逼著自己立起來。
當時走的匆忙,沒機會跟他多說什麼,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雖然說來的時候政委承諾更新完系統就讓她走,可她心裡咋這麼沒底呢。萬一要是打完仗才放人,誰知道是什麼猴年馬月了,高原那塊香餑餑還有那麼多人盯著,還有那麼上趕子的王芳,被人趁虛而入可怎麼辦。而且這場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萬一要是打個三年五載的,那等她回去,說不定高原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所以說她這麼拼命,一是為了不白害人命,二也是為了早日回去見高原。
要說修改程序,這個是她強項,就是壓力有點大,讓她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
這不,一天一夜下來,她一步都沒挪動,眼看著快收尾了,就覺得鼻子上痒痒的,她就用手揉了揉後又繼續工作。
可是突然旁邊的人就跟炸了一樣,大喊大叫的,她的思路一下就被攪亂了,因為怕抓不住這個靈感,田恬趕緊拿出筆在稿紙上記錄。這一記錄不打緊,這才發現手上一下血,稿紙上都沾染了。
也怪不得人家叫的驚天動地的,原來是田恬流鼻血了,再用手那麼一模糊,弄的半張臉都是血,冷不丁一看跟殺人了一樣。
李婉婷和田嗣軒一直給田恬打下手,幫她整理數據,也是一天一宿沒睡,這會兒剛有點迷糊,就被叫醒了。突然看到女兒一臉的血,也是把倆人嚇的不輕,田嗣軒更甚,就感覺太陽穴直突突。忽然覺得這可能是個徵兆,也許女兒最終,會被他們害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