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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他們頓時就不滿了:「這你就不知道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小伙子!」在西風食肆開業之前,旺客來算是西街上生意最紅火的,「咱們做吃食生意的,價格得將公道。她廚子做得再好吃,那魚還能變金子不成?」
「就是啊!那魚燒得味道再好也變不成肉!這就是誆錢!」
「誆不誆錢可不是你一句話!吃不起就別來吃,哪兒那麼多廢話?」鴻葉原本只是說句公道話。老爺子這連御醫都束手無策的厭食症,到了小掌柜這裡就治好了。這等手藝,於情於理都算得上頂尖。鄉野小店不知天高地厚,倒是在這信口雌黃。
不得不說,這一句話堵到了山羊鬍的心肺。他們食肆里的吃食賣不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味道不好。但是他們做吃食這些年,菜怎麼燒都是定性了的。想要燒的好吃,苦於沒本事改。這不知哪兒來的外來人一句話戳到了他痛楚,可不是要跳腳!
他指著這個外來人『你』了個半天,話都不知該怎麼說。
「你們吵吵這半天,不就是嫉妒人家西風食肆生意好?看不慣就去好好學做菜,菜做得好,你就是翻十倍也有人樂意花銀子吃。別自家的菜色做得跟豬食一樣不知道反省,反而在指桑罵槐地怪別人家菜色做的太好。」鴻葉嘴毒,這一番話不止是罵了一個,外頭看熱鬧的一半人的臉都乍青乍紫。
人群中央哭喪的老婆子聽著風聲不對,這會兒也不句句話指摘西風食肆菜賣得貴了。她嗷地一嗓子嚎起來,改說這家飯菜不乾淨,吃死人。
一面大聲地哭,一面眼睛東看西看,非得要西風食肆賠錢賠命錢不可。
哭著哭著,突然又衝過來抓安琳琅。安琳琅被她嚇了一跳,愣神之時差點沒被這老婆子給抓瞎眼睛。要不是周攻玉眼疾手快握住那婆子的手腕擰到身後去,安琳琅的臉都能被她抓花。
「大家都來看啊!快看啊!店大欺客了這家人!這狼心狗肺的夫妻倆欺負我一個孤寡的老人家了!」
那婆子一被擒住就喊,聲音尖得刺耳,「你們毒死我兒子都不虧心嗎!我就看看天下還有沒有天理了!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害人命啊!」
隨著她一邊叫喊,外頭突然就湧進來一群人。是武原鎮的都保正帶著一群人衝進來。
說起來,這大齊某些方面跟唐朝很像,某些方面又像宋朝。
五戶編一個保,退出一個做保正。五個保又是一個大保,再選出一個大保長。十個大保又是一個都保正。這些人負責鎮上治安和巡邏。不知是聽到動靜還是被人叫過來,他們手拿著丈棍就敲敲打打。推開擠擠搡搡的看客一上來就喊:「誰是西風食肆的東家!」
安琳琅剛要站出來,周攻玉先應聲:「我是。」
這都保正也是方家村的人,細細論起來跟方老漢還沾親帶故。算是方木匠父親伯父那一支的曾孫,跟方大柱是同輩,名叫方大河。多年前還是在鎮上的街邊跟人胡混的二流子,三年前突然搖身一變成了鎮上對商戶呼來喝去的都保正。還別說,這三年在鎮子上混得風生水起。
他已經許久不回鎮子上,自然不認得安琳琅。但他不認得安琳琅,卻認得周攻玉。
說起來,這裡頭還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兒在。
方大河都年歲大了,苦於家裡窮苦自己又沒本事,一直沒娶上親。年前攢足了家底兒,去他看中許久的姑娘家提親。結果那姑娘來方家村看人,意外被周攻玉一個照面把心給勾走。婚事到後來也沒成,方大河心氣兒高,被拒絕了就換娶了那姑娘的妹妹。
這事兒周攻玉本人不知道,但卻成了方大河心裡的一道坎兒。他一見周攻玉便火上心頭,看也沒看那邊哭喪的老婆子就手一揮,厲聲喝道:「毒死人是吧?帶走!」
都保正雖然不是官吏,這鎮子上的權利卻不小。武原鎮上沒府衙,都保正說的話就是律法。
「沒有逮捕令,誰給你的膽子抓人?」周攻玉一腳踢開那人,怒斥道。
自從方大河當上都保正,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抓人,還沒這麼被人當眾下過臉:「在武原鎮老子的話就是王法!你敢反抗?」
安琳琅這小暴脾氣,她從周攻玉身後冒出來,指著方大河罵道:「笑死人!你的話就是王法,這年頭王法這麼廉價了?你憑什麼抓人呢,屍體你查驗了嗎?人你審了?一衝進來就說毒死人,我懷疑你跟地上這婆子是一夥兒的!見我食肆生意好故意來訛錢的!」
這種事,方大河往日可沒少干。安琳琅這麼一叫,頓時鴉雀無聲。
確實,這一伙人衝進來什麼都沒問,連地上的屍體也沒瞧,張口指責西風食肆吃死人。人家官老爺審案子也得弄清楚原委吧?這又不是天眼神通的神仙,紅口白牙的就定案實在是離譜。他們於是目光看向那邊抱著屍體的老婦人,婦人眼神閃閃爍爍的,顯然有貓膩。
怪不得一進來就哭錢,原來是想訛人。風向一變,人群頓時竊竊私語。
方大河一黑,轉頭喝道:「都愣著幹什麼,散開!」
他走上前,白布掀開,地上躺著的赫然是一具臉色青黑的青年男子屍體。眼睛緊閉,嘴角還泛著白沫。方大河一手捂住鼻子,粗糙地打量一遍屍體。鄉下地方還不知道仵作,他連扒一扒屍體的嘴看了一眼都沒有就斷定:「口吐白沫,臉色青黑,這是被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