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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難得在上元佳節出來放風的路嘉怡正跟一群有人在鬧事最大的酒樓和順樓二樓包廂飲酒。
一個圓臉的書生一把攬住路嘉怡的肩膀恨恨地錘了兩下:「你小子了不得啊!沒見你怎麼用功,科舉之前聽說還生了病,這般居然也能穩中一甲!了不得!當真是了不得!想當初咱們幾個談古論今,不見你說話,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小白臉。沒想到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驚人!」
路嘉怡聞言笑了笑,抓起桌上的一杯酒舉了起來:「文譚兄,敬你一杯。」
「喝!今兒上元佳節,你跑不了!」
圓臉書生一聲喝道,滿屋子其他人都喝起了彩。幾個書生舉起手中的酒杯,當下喝的是一個熱鬧痛快。
學子們自打放榜,人生百態,各不相同。
如今能留在京城,上元佳節還有閒情逸緻出來聚一聚的,都是榜上有名之人。殿試就在二月初八,他們該苦讀的也讀的差不多。剩下的十幾日再怎麼用功,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此時聯絡感情,結交友人才是首要。而穩中一甲的路嘉怡,自然是這些書生結交的對象。
路嘉怡自然清楚,他也不是多清高。該走動的走動,能結交的結交。如今殿試就在眼前,自然是刨除其他雜念一心科舉。
都是書生,喝酒自然不會太過。喝了個微醺,眾人便退了酒水喝起了茶水。
路嘉怡被人灌酒灌的多,臉頰上火辣辣的燒得慌。他於是跟同行的人說了一聲,起身開了窗,就這麼倚靠在窗邊吹吹風。說來也巧,安琳琅走走停停,剛好就在他所在的這家酒樓的正對面的小零嘴兒攤子上停下來。這個攤子是賣京中名小吃,驢打滾兒。
安琳琅聞著噴香的豆粉味道,忍不住就想買一點來嘗嘗。
一陣冷風吹得二樓的路嘉怡腦袋瞬間清明,此時的夜色已經降臨。但滿大街的燈籠照的燈火通明。安琳琅站在百盞燈籠之中,紅裙黑髮,身披白裘歐朋,明艷得像一朵傲雪的紅梅。
路嘉怡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他盯著下面挑選小吃的少女許久,總覺得似是而非的熟悉。但是轉瞬一想,又想不起來是誰。酒氣用上頭腦,讓他的眼神略有些迷醉。他一眨不眨地盯著下面美得出眾的姑娘漸漸入了神。直到後背被人拍了一巴掌才終於回過神來。
「在看什麼呢?」拍他的是另一個中了三甲的書生。年紀較大,已經三十有餘了。
路嘉怡笑了笑,剛想說沒什麼。腦子裡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想起下面的紅衣女子是誰了。臉熟不奇怪,不臉熟才奇怪。那少女分明是上輩子與他恩愛一生的結髮妻子安琳琅!
琳琅!是琳琅啊!琳琅被找回來了麼?
這段時日他忙著溫書,沒有去關注安家的事情。等意識到安琳琅可能被找回來,人正在下面,他一股血從心底湧上來,竟然是狂喜了!
「對不住,竹珃兄,在下有要事,勞煩跟文譚兄他們說一聲,先行一步。」
說著,他扭頭往窗外看去。
窗外已經沒有那抹紅色的身影了。他於是等不及繼續與朱振細說,繞開他便大步地往樓下跑去。
等他衝到大街上,來回兩邊看了看。街道上別說有安琳琅,他連紅色裙子的姑娘都沒看到。路嘉怡的小廝追上來,提著兔兒燈不明所以。但路嘉怡沒空跟他解釋什麼,心中一番計較,選了環錦湖的方向找過去。姑娘們都會去湖邊放花燈許願,指不定能在河邊碰上。
路嘉怡的心一點一點跳動起來,越跳越快,越跳越響,響得仿佛就在他耳邊擂動似的。
等他衝到環錦湖邊,河岸上聚集了一大批少男少女。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盞荷花燈,三五成群地在河邊放走。路嘉怡提著一盞兔兒燈一個一個地找過去,昏暗的夜色掩蓋了大部分樣貌。他根本沒看到紅裙子白斗篷的少女。
就在他準備放棄之時,終於在一棵樹下看到了紅衣裙白裘斗篷的姑娘背影兒。那姑娘身姿鼻子地背對著河邊站,狐裘斗篷都遮掩不住窈窕的身姿。路嘉怡不知為何眼眶突然間酸澀濕潤了。
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抓著那姑娘的胳膊拽過來。
兩人倉促之下一個照面,路嘉怡的驚喜之色僵在了臉上。而被他拉過來的安玲瓏驚慌之下,看清楚抓她胳膊的人是誰後卻紅了眼睛:「路哥哥!」
路嘉怡雀躍的心一瞬間跌倒了谷底。
「路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安玲瓏只覺得自己滿腹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宣洩口,啜泣一聲就撲進了他的懷中。她聲音又嬌又可憐,哽咽道:「你去哪裡了!你去哪裡了!你知道你不在的這一個多月,我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淚嗎!你怎麼才來找我啊!」
路嘉怡心口的一顆大石頭沉下來,臉色已經發白。
夜色掩蓋了路嘉怡的臉色,安玲瓏自顧地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她兩隻手捏成拳頭,咚咚地錘著路嘉怡的胸口,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全說出來:「路哥哥你知道嗎!安琳琅那個賤人她回來了!她一回來就逼迫父親把我趕出安家!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嗚嗚嗚嗚……」
心如死灰的路嘉怡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他暗淡的眼中光色一閃,輕聲問道:「安琳琅回來了?」
「嗯,」安玲瓏泫然欲泣,「這個賤人一回來就害我,非說是我害得她流落西晉。是我找人害她,把一切的罪責都安在我的頭上。她這個心腸惡毒的女人一回來就想讓我死,她好狠毒啊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