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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兜兜轉轉,打聽了許久才找到那日煮粥的小夫妻,這才費盡口舌把老爺子給勸來武原鎮。
此時眼看著端到面前的奇怪但香味跟長了鉤子似的不斷勾人的甜點,兩個年輕人態度有些猶豫:「我家老爺脾胃十分虛弱,需得吃些清淡好克化的吃食。這甜點……」
「無礙的,」周攻玉的身子也是十分羸弱,但這兩個月跟安琳琅在一起。硬生生靠吃安琳琅做的菜吃得沒再見風倒,「這吃食,三四歲的孩童也能吃得。」
兩人話還沒說完,那邊老爺子已經握著盤子的邊緣拖到自己跟前。
這些年,老爺子吃過的精美糕點無數,還是頭一回見如此模樣的甜點,有些新奇。鼻尖充斥著若有似無的甜膩味道,竟然也引得他腹中饞蟲蠕動。趁著幾人說話的間隙,他已經拿起勺子挖了一勺下去。新奇的味道在舌尖綻開,竟然比宮廷御廚所做的乳酪還驚艷。
吃了一口,還沒嘗到味兒呢就從舌尖化開。老爺子悶聲不吭的,一勺接著一勺。等幾人說完話,他這一盤已經吃了個一乾二淨。兩年輕人震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翕了翕嘴,半天不知說什麼。
他砸了砸嘴,心道,怎麼才吃幾口就沒了呢?
「你去瞧瞧小姑娘的酸菜魚可做好了?」老爺子吃了一盤子布丁下去竟然還不覺飽,心裡還惦記著安琳琅那盆酸菜魚,「沒好,催一下。」
兩年輕人眼睜睜地看著這貌美的東家點點頭,拿著托盤轉身就走,不懂酸菜魚到底是個什麼菜。
「酸菜魚是這家小娘子的拿手好菜。」
林主簿是安琳琅的老客戶了,提到安琳琅,他可是最有話說,「小娘子做魚的手藝那是一絕。大雪天,她做的那個魚頭燉豆腐。味道那叫一個鮮美!吃一口,從嘴就暖到了胃。魚頭湯裡面擱了不少嫩豆腐,煮得好了,口感就跟今兒吃的這個甜點一樣,順著喉嚨就滑下去了。」
林主簿說的生動,幾個聽著的人口水都流下來。
老爺子耳邊聽著什麼魚頭豆腐湯,又回想方才後廚聞到那味兒,頭一回感覺到胃裡飢餓。他揉了揉肚子,茶水也不想喝,就眼巴巴地看著門口。
與此同時,周攻玉回到後廚,安琳琅已經炒好了一盤素炒。
素炒菜除了需要燉的,都是大火爆炒會更入味兒。安琳琅想著那老爺子喜歡酸,醋溜了一盤土豆絲。扭頭見周攻玉回來,她頭也不回地將一盤東西舉到他跟前:「喏~吃吧,給你留的。」
突然伸到他面前的是最後那一份焦糖雞蛋布丁。
周攻玉接過來之時都有些懵。他機械地低下頭,然後抬起頭看向安琳琅的後背,再低下頭。
再三確定是焦糖雞蛋布丁,不知怎麼滴,他那雙藏在烏髮縫隙中的白玉耳尖兒霎時間紅得滴血。工具人捧著盤子僵硬地站了會兒,一種古怪的情緒從心底升騰起來。他蹙眉斜眼地看向開始做另一份酸菜魚的安琳琅,有種她把他當孩子哄了的錯覺?
孩子?周攻玉垂下眼帘,他三歲以後就沒人拿他當過孩子了。
「吃快點,吃完幹活。」安琳琅被盯得頭皮發麻,賊眉鼠眼地吼道,「還有好多菜沒燒。」
周攻玉眼角餘光抓到她不好意思的臉色,眼睛裡慢慢攢起了笑意。也不在意安琳琅惡劣的態度,很是聽話地點點頭,端著盤子就坐到灶台後頭:「嗯,好。」
與此同時,方老漢帶著大夫急急忙忙地就趕回了村里。
牛車趕到桂花嬸子茅草屋門前已經是午時三刻了。太陽正好的時候,院子裡淒雲慘雨的。桂花嬸子已經醒過來,人靠坐在牆邊一臉的灰敗。喪夫喪子最孤苦無依的年歲,被親娘帶著一群人上門來打殺。是個人心裡都不好受。
桂花嬸子好不容易撐過了三年前喪子這一關,被張李氏罵了這一場後心灰意冷。
她也想不通,她這一生怎麼就可以這麼命苦?
年幼的時候沒有得到父母多少疼愛,年輕時候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疼她愛她的相公,卻早早就沒了。生了個孝順能幹的兒子,結果進鎮子一趟就那麼不明不白地被人打死了。她到底上輩子造了多少孽這輩子要這麼苦?還是說她這個人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桂花啊,桂花?」方婆子看她這慘白的臉色,忍不住也紅了眼睛,「吃點吧,吃點?」
就在方木匠去鎮子上找大夫,方婆子回家熬了些杏仁羊奶。這東西她一家子吃了許久,好處是親身體會到的。方婆子便想拿這個給瘦得一把骨頭的桂花嬸子也補一補:「怕你喝不下去,特地放了許多糖。」
桂花嬸子靠在牆邊一動不動,話也不說。那心如死灰的模樣,似乎方婆子幾人一走,她都能投井去。
方婆子看的心裡也難受。但桂花這日子過得確實是太苦了。孤孤單單一個人,連個伴兒都沒有。今兒要不是她碰巧回來,指不定門口那井裡就是桂花的屍體。
想勸吧,方婆子又笨嘴拙舌,不知道從哪兒勸起。不勸吧,桂花今兒過不去這道坎兒了。
正當為難,方木匠帶著大夫進來。
老大夫也算是大熟人。對這方家村村尾上住的兩家可憐人也算是心裡有數。進來一看桂花嬸子的模樣心裡就重重地嘆氣,人間百態,萬般皆苦。
他過來把了個脈,又替桂花嬸子查了查傷。桂花嬸子身體跟方婆子也差不多,毛病多,都是窮病。日子過得太苦,窮出來的毛病。這種情況只能好好的養,別的沒有辦法。身上的外傷倒是不算太嚴重,除了後腦勺那一大塊需要仔細,其他的塗點紅花油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