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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想承認,周攻玉自己也覺得自己就是靠著一張好臉討安琳琅的喜歡。他淪落到武原鎮,一身傷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平日裡雖然會幫著做一些事,但其實都是琳琅在照顧他。
「那可有保持皮膚不爛的藥?」周攻玉急忙就追問了。
鄒無詫異這不動聲色的小子居然真的在意,愣了愣,齜牙笑起來:「……還真是靠臉吃飯?」
「不才,確實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鄒無大笑出聲,拍得膝蓋啪啪作響。
安琳琅過來的時候他還在笑,笑得直打嗝。雖然佩服這人醫術高明做事敬業,但安琳琅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埋汰了他幾句。啪地一壺山楂水放他的跟前,老頭兒才抹著眼淚止住了笑:「你放心,你這張臉老夫有的是法子替你保住,不僅替你保住臉,還能讓你更好看些。」
說著,他抬眸看了眼斜眼看他的安琳琅:「小丫頭你想要?成,也能給你弄一份。」
安琳琅:「……」這兩個男的在說什麼鬼東西?
兩男的沒有說什麼鬼東西,但遠在赴京路上的路嘉怡覺得自己撞鬼了。自從離開金陵換了水路走,一上船,他的精力便好似突然間被什麼東西給吸走一般整宿整宿的做夢。他的夢很離奇,是連著的,從十五歲開始做,一日連著一日,內容都能串起來。
路嘉怡懷疑自己是不是觸了什麼忌諱,或者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黏上。不然為何他整個人就仿佛被妖精吸走精氣一般連神志都開始昏沉?
他的夢裡,自己以一個局外人的姿態看著十五歲的自己跟十三歲的安琳琅,在金陵王家的賞花宴上由兩家長輩牽線相識。安琳琅彼時安靜乖巧,結果轉頭就被他看到在巷子口口齒伶俐地駁斥拿別家姑娘的皮相取笑的紈絝子弟的場景。為求他隱瞞,小姑娘遞給他一枝桃花。
後來端午節龍舟宴上,小姑娘調皮,瞞著家中長輩私自雇了一艘小船去泛舟湖上。結果為摘一朵莽撞之下落水,剛好被正在湖邊的他救起,兩人就此定情。
十四歲的安琳琅再次來林家做客,又是在一個明媚的午後,調皮的小姑娘為偷偷跟他一起去郊外踏青而冒險翻牆。從高牆上正好掉落到他懷中兩人相視一笑……種種的畫面就好似真的發生過一樣,清晰得每一處細節都經得起推敲,這般詳實的夢讓他都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待到下一座城池,打聽一下有沒有香火鼎盛的廟。」路嘉怡覺得自己絕對是撞上不乾淨的東西了,他心中懷疑這個『東西』是死了的安琳琅,心裡總覺得愧疚。
事實上,在開始做夢之前,路嘉怡從來沒有為安琳琅的死愧疚過。哪怕他知道安琳琅跟安玲瓏的爭執是由他而起,但他一直認定安琳琅偷雞不成蝕把米,算是自作自受。但如今在夢境裡見過那樣明媚狡黠的安琳琅,他才開始反思,自己對安琳琅的死是不是太冷漠了些。
「公子?」伺候路嘉怡的侍從自然隨行,他夜裡守夜,自然清楚路嘉怡寢不安眠。馬上就要科舉了,這般睡不好實在是對身子有礙,長松於是提議道,「身子不適,不若請大夫來瞧瞧?」
倒也不是身子不適,他除了精神昏沉些,其實也沒有哪裡疼哪裡癢。夜裡多夢,但也不算是噩夢。
「罷了,廟宇的事情先打聽著。」
路嘉怡擺擺手,「遇上了再下船,待到下個城池,請大夫上船吧。」
走水路雖然慢,但勝在比馬車舒服。船舶抵達了下一個城池楝城,剛好這就是個佛教大城。不必刻意尋,這城內就有三座遠近聞名的寺廟。最大的一座寺廟聽說幾百年前曾有過活佛坐化,是真切地供著活佛舍利的。路嘉怡被夢境迷得實在是心慌,船舶靠岸的當日他就帶著兩個護衛去了。
楝城的三座寺廟,一個名為相無寺,一個名為檀香寺,還有一個便是小雷音寺。而傳說供奉著活佛舍利的正是這個小雷音寺。路嘉怡下船就直奔小雷音寺。
他也是趕巧,來的這一日剛好趕上下雨。
楝城有一個傳言,遠方的來客若在上山之日趕上大雨,便是小雷音寺的活佛有心指點。路嘉怡半信半疑地上了山,大雨的阻隔,寺廟裡卻聚集了一堆人。他靠著捐贈大量的香火錢,被小雷音寺廟前敲木魚的小沙彌直接引去內殿,見小雷音寺的主持了空大師。
此時金光閃閃的內殿,巨大的佛像寶相莊嚴。佛像之下,一個香案上供奉著瓜果和蓮燈。老和尚盤腿坐在草扎的蒲團上,閉著眼睛正在誦經。
了空大師一身樸素的僧袍,慈眉善目。真要看皮相,他的眉目不像個德高望重的大師,反而像個常年苦修的苦行僧。衣裳也不體面,洗的發白的僧袍。若是周攻玉或者方家老夫妻倆在的話,必然能一眼認出來。當初給他拔毒救他一命的游僧,正是當時在外遊歷的小雷音寺主持了空大師。
了空大師只瞥了一眼路嘉怡就深深嘆了一口氣。
路嘉怡剛進來本還將信將疑,突然被他的一聲嘆息給弄得心提起來:「大師為何嘆氣?」
「佛語有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了空大師這一句話說的路嘉怡臉色難看。他扔下侍從大步走過來,在了空大師面前的蒲團上坐下,雙目犀利地盯著這個和尚:「何意?」
大師沒有被他氣勢嚇到,只是抬起眼帘平靜地看著他:「你心中想什麼,老衲便是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