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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侍郎一輩子風花雪月, 也是沒見過這種事。大家族裡嫡庶之爭常有,但是把嫡女賣去苦寒之地的妓院的庶女,他當真是第一次聽說。
他忍不住將信件反覆地看了三四遍, 驚怒不已的同時,心中懷疑這封信的真實性。
對二女兒和大女兒, 他平日裡確實不大分嫡庶。東西給一樣的,先生嬤嬤都給配一樣的。或許有萬姨娘在身邊伺候,時常說說這幾個子女。他跟貼心會說話的大女兒更親近些。但這些不過是他憐惜大女兒罷了,出身差,卻是他的親骨肉。再說小姑娘養的嬌一些,將來出了門子也不至於眼皮子淺……
「……母親, 母親, 這會不會是弄錯了?」安侍郎想到安玲瓏這十幾年來小意溫柔知書達理的模樣,很難也不敢相信信里寫的事情是真的。
「金陵那邊推脫責任或許是真的,但老任難道還敢污衊主家的姑娘不成?」
「來人!來人!把大姑娘給我叫過來!」
出事之時,安玲瓏還在屋子裡琢磨怎麼讓安侍郎請動太醫給她號脈。結果還沒想到辦法,就被突然衝進來的兩個婆子給粗暴地架起來。
「對不住了大姑娘,老太太有事找你。」
她猝不及防之下魂都要嚇飛了,放聲尖叫:「你們幹什麼!誰准你們進來的!放開我!」
兩個婆子是老太太院子的人。安玲瓏自然是認得。可是往日老太太雖然偏心,但院子裡的下人對她還是很恭敬的。突然凶神惡煞的捉住她, 由不得心虛的安玲瓏害怕:「你們敢這麼對我!」
「芍藥!芍藥!去前院找父親!就說老太太要打殺我!讓他來救我!」
芍藥人在屋外掃雪,看到兩個婆子衝進屋裡的時候還有些木。此時聽到安玲瓏的聲音也只是掃雪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兩隻手死死攥著掃帚的把手,一張臉毫無生氣。
她頓了頓,又繼續掃雪,就見安玲瓏就被兩個婆子連拖帶架地拖出了院子。
「你們要幹什麼!」
「我告訴你們,敢碰我一根手指頭,我剁了你們的手!」
安玲瓏嚇得臉色已經慘白,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激動驚慌之下她覺得自己的小腹隱隱作痛。
安玲瓏看著院子裡木訥的芍藥,驚恐之中已經顧不上生氣。她大喊著讓她趕緊去找安侍郎,去通知她的姨娘弟弟來救命:「去找姨娘!找望哥兒過來!」
被她看見了,芍藥不敢裝聾作啞。啪地一聲丟掉掃帚,作小跑狀去萬姨娘的院子。
安玲瓏其實心裡早有預感,該不會是安琳琅回來了吧?心中忽然冒出了一絲絲恐慌,眼皮不停地跳。她其實早就知安琳琅還活著的事情一旦暴露,自己就絕討不著好。可心裡一直抱著僥倖,林家和安家找不到人。
畢竟她把人賣到那種地方,哪裡是那麼容易找的?可一想她跟路嘉怡一到晉州就碰上安琳琅,頓時又不確定了。
心裡恐慌越來越甚,安玲瓏的冷汗打濕了衣裳。她直到這時候才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當初要對付安琳琅不該為逞一時之氣,非得打破安琳琅與身俱來的「高貴身份」。非得看安琳琅墮落泥塵。若非畫蛇添足地搞這些,她就沒有這些後顧之憂。
心中後悔,她卻也不能回到那個時候重新做一個決定。她如今只能抱著僥倖自己做的事沒被發現,是偏心的老虔婆忽然發瘋。
結果她剛到院子,就聽到老太太暴怒的聲音:「混帳東西!早就知道她是個混帳東西,沒想到真干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
老太太往日覺得姐妹倆雖偶有爭端,都是小打小鬧。想著牙齒跟嘴唇還有磕碰的時候,出了門子往後自會清楚自家姐妹才是依靠,多次給安玲瓏機會。結果這黑心的死丫頭竟然如此歹毒,歹毒到令人髮指:「把自己親妹妹賣到苦寒之地的腌臢窩裡去!這還是人麼!她還是人嗎!」
老太太的一番話,讓她如至冰窖。
原以為不會被發現的事情,原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居然還是被人發現了?安玲瓏掙扎的動作瞬間窒住,臉色煞白,在即將踏入門內的瞬間她忽然劇烈地掙紮起來。
「我不進去!你們放開我!我身體不適,我要看大夫!」安玲瓏不敢驚動屋裡的人,只壓低了嗓子朝捉著她胳膊的兩個婆子怒吼,「你們敢對我怎麼樣!我剁了你們的手!」
兩個婆子根本不怕她的威脅,生拉硬拽地將人拖進了屋。
屋裡早就聽到屋外動靜的母子倆,此時臉色是一樣的難看。安老太太臉色鐵青,安侍郎也差不了多少。兩人坐在高坐上,安玲瓏剛踏入屋內,一個杯子就朝她的臉狠狠地擲來。若非她躲閃的及時,這張臉都要破相。安老太太毫不憐惜地喝道:「給我跪下!」
安侍郎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也是冷冽地看著她。
安玲瓏一看這陣仗心猛地就是一沉。
果不然,就看到安老太太將手裡的一疊紙狠狠地砸到她的臉上,那副暴怒的模樣,仿佛一隻被激怒的老母獅子。她手裡的拐杖拄得邦邦響,那眼神恨不得將她活撕了:「你還有何話說!我就問你,做出這樣的事,你還有何話說!」
安玲瓏抓起地上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臉一下子就白了。
她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沒想到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竟然被查了個底朝天。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挺高明的,那個婆子是府外人。跟林家和安家都沒有關係,根本不可能會被揪出來。結果林家人竟然抓到了!他們居然把那個婆子給抓到了,不日就要帶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