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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因為楊廣……
想到這裡她轉過頭,隔壁牢房的床上,躺著個藏青色的身影。他背對著她,似乎正在睡覺,時年恨恨地盯了好久,幾乎把他肩膀燒出兩個洞。
就在她以為那人不會有反應時,一個聲音卻忽然傳來,「年年這麼看著我,是有什麼話要對在下說嗎?」
時年愣了下才說:「你願意理我了?」
那晚被關到大牢里的不止自己,作為她的郎主,楊廣也一併被關起來了。時年也不知這是哪裡的牢房,好像只關了他們兩個,男監女監也沒分開,他們當起了鄰居。
本想趁此機會跟楊廣好好溝通一下,誰知他一進來就自己去躺下了,她以為他是被晚宴上的事嚇到了,體貼地給了他消化時間,可兩天過去了,他愣是沒理自己。
她還以為,他不打算跟她說話了。
楊廣翻身坐起。坐了兩天牢,他的發冠早就鬆了,烏黑長髮披在腦後,越發顯得陰柔俊美。男人偏過頭,隔著半個牢房看向她,「年年目光灼灼如狼,任我鐵石心腸,也扛不住啊……」
時年不料這傢伙開口就是調戲,臉騰地漲紅,「胡說八道!我是看你在那邊躺了那麼久,一點聲音都沒有,擔心你死了!」
「那也是年年關心我。美人之恩,廣甚喜之……」
時年實在受不了他的胡扯,索性道:「那晚的事,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能有什麼要問你的?」
「你沒有要問我的,我卻有話要問你。安祿山起兵,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一言既出,牢房裡一靜。
楊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憑什麼這麼講?」
時年已經想明白了,事到如今,再跟楊廣遮遮掩掩也沒有意義,是時候放點猛料了。
「我說了,我是高人。經過中秋那夜,晉王殿下還要問這樣愚蠢的問題嗎?」
楊廣一瞬間目光鋒利如刀,狠狠刮過她的臉頰。時年卻像是沒看到,不緊不慢補充道:「哦不,您過來的時候,已經冊為太子了吧?該是太、子、殿、下……」
楊廣霍然起身。
此前時年雖然說了他「非此間之人」,卻一直沒有完全點明他的身份,此時挑明,仿佛那層薄薄的窗戶紙終於被捅破,他們不用再彼此偽裝。
男人走到牢房中間,時年就站在面前。四目相對,他一手握住欄杆,慢慢道:「你知道我是誰?」
「一直知道。」
「所以,你確實可以送我回家。」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送你回家。」
兩人對視良久,楊廣忽然勾起唇,笑了。先是很小聲地笑,然後聲音越來越大。時年嚇得不行,牢房周圍雖然沒什麼人,但獄卒還在,引來了他們就不好了!
好在楊廣也知道分寸,過了會兒就停下了。他撩袍隨意坐在地上,背靠木欄,然後拍拍地板,「別站著了,你也坐吧。」
這仿佛自己家招呼客人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時年莫名其妙,但還是坐下了。楊廣偏頭看她,「既然大娘是為了我而來,那現在該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了吧?能憑空消失,還能知人前事過往,恐怕不止是有天目慧眼那麼簡單吧?是仙人,還是,他們說的妖孽……」
時年咬唇,這個問題有點難啊,「我不是仙人,但我也不是妖孽。我是……」
她還在糾結,楊廣卻忽然眨眨眼睛,笑了,「你不知道,我卻知道。你是……小狐狸。」
……什麼?
女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疑惑地望著自己。楊廣想起那日在平康坊,他看到她戲弄那幫紈絝,笑得那般狡黠動人。
當時他就覺得,她像一隻小狐狸……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聲音軟了下來,「你不喜歡我叫你大娘,那以後我叫你小狐狸吧。怎麼樣?」
時年腦中卻迅速閃過另外兩個稱呼,分別來自漢武帝和明武宗,「不怎麼樣!不許這麼叫我!」
「不喜歡啊?可是怎麼辦,我很喜歡,覺得很適合你……」
時年:「……」你都決定了,還徵求我的意見幹嘛!
她有點崩潰。這些皇帝都是什麼毛病,她有名字!為什麼他們都不肯好好叫她的名字!
取外號就算了,還都是小字輩,你們夠有默契的啊!
她不想和他糾纏這個問題,岔開道:「我回答了你,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什麼問題?」
時年瞪他,男人於是懶洋洋一笑,「哦,那個啊。你猜的沒錯,安祿山起兵,是和我有關係。」
雖然早已差不多確定,真聽他承認,時年還是忍不住心頭一沉,「你做了什麼?」
「還能做什麼?安祿山讓劉駱谷留在長安為他打探消息,但那劉駱谷能力實在有限,我就幫了他一把。安祿山擔心的無非是三個方面,朝中眾臣對他的看法,皇帝本人是否對他起了懷疑,以及最重要的,幾位大將的動向。
「如今的大唐,能戰者以高仙芝、封常清還有哥舒翰三人為首,哥舒翰年邁,若有戰事,最先派遣的必是高仙芝和封常清。如果這二人有把柄落到安祿山手上,你覺得,他還會懼怕起兵嗎?」
時年一陣膽寒「你……」
楊廣微微笑著,那笑容卻比外面的月光還要冷,「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記仇。誰得罪了我,我讓他子子孫孫永不安寧。李隆基要怪就怪他的老祖宗,大大得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