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頁
「探子來報,已發現匈奴人蹤跡。我們不能再等了。」
時年看著面前神采奕奕、雙眼發光的少年,不敢相信這位仁兄前兩天還病得下不了床,半晌,喃喃道:「你是超人嗎?」
「什麼人?」霍去病好奇地問。
時年搖搖頭,甩掉那些奇怪的想法,「沒什麼。你真的確定沒問題嗎?你現在可以去打仗?」
霍去病微微低下頭看她,「你是在擔心我嗎?」
時年覺得他問得好奇怪,她當然在擔心他啦,要是他沒恢復好就硬上戰場,出了什麼事,那她辛苦救活他不就白費了!
她一臉理所當然,看得霍去病笑起來。
年輕的將軍一手按劍,另一隻手忽然在她臉上撫了一下,道:「放心吧,我會平安回來的。」
他大步而去,走到帳篷前一手挑起氈簾。外面是已經整頓完畢的大軍,一個個身著戰甲騎在高頭大馬上,熾熱的陽光照耀著他們,而霍去病就在這樣的光線里回身看向她,露出個比陽光更明亮的笑容。
「等這一仗結束,我就帶你去祁連山上策馬!」
等到外面的聲響全都消失,時年抬手碰了碰了臉,剛剛她差點以為霍去病又要捏她,嚇了一跳。還好還好,他還沒那麼喪心病狂。
雖然我的臉不是整的,也經不起這麼蹂躪啊!
回過頭卻發現霍光和旁邊的副將正表情複雜地看著自己,她問:「怎麼了?」
霍去病這次是急行軍,速戰速決,所以沒帶上她和霍光,只留了些人保護他們。
霍光:「啊?沒、沒什麼……」
霍光覺得腦子裡亂亂的。自從那夜在匈奴營帳發現自己對年大哥的古怪情愫後,這陣子他面對他都有些不自在。好在行軍途中事情繁多,他可以暫時不去想,等到了長安再煩憂。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長安還沒到,新的問題就出現了。
剛才大哥看向年大哥的眼神,還有摸他臉的那一下,是他想多了嗎?他怎麼覺得……不太對勁?
說起來,自從他們和大哥會合,他就一直對年大哥態度特殊,有時候連他都不可以陪他用膳,卻讓年大哥去了。更別說這次年大哥還救了大哥。
他在家鄉就聽人說過,長安貴人間盛行男風,難道大哥也……
時年還有些懷疑,眯眼湊近觀察他,霍光頓時心虛,還有點緊張,忙說:「我們也趕緊走吧!大哥雖然不讓我們和他們一起,但也吩咐了我們殿後跟隨,免得落了單再出什麼岔子!」
他說到正事,時年立刻收回心思,「哦對,我們快點跟上。」
聶城曾經說過,歷史是有它的慣性的,只要不是太過巨大的偏移,在短暫走偏後,通常都會回歸正途。所以,雖然發生了感染傷寒這個意外,但當漢軍再次馳騁草原,霍驃騎光耀史冊的那一仗還是如約到來了。
一日後,霍去病大軍在祁連山與合黎山之間的弱水上游遭遇了渾邪王和休屠王軍隊,從側背對其發起猛攻,匈奴軍猝不及防、倉促應戰,卻不敵漢軍的猛烈攻勢。經過一日一夜的激戰,漢軍殲敵三萬餘人,迫降單桓王、酋塗王,並俘虜五個小王和眾多王子、將領、貴族。
這一仗匈奴軍幾乎全軍覆滅,渾邪王、休屠王率殘部逃走,而漢軍僅傷亡三千餘人!①
時年和霍光策馬來到祁連山前時,看到的就是霍去病策馬立於一處山壁上。山下是堆積如山的屍體,那是戰場的遺骸,而他玄甲白馬,鮮紅斗篷在風中獵獵飛舞,身後是晶瑩耀眼、聳入雲霄的雪山。
這本是匈奴人的聖山,如今卻臣服於他。他像一個王者,傲然屹立,檢閱這片被他征服的土地。
時年沒有親眼看到那場戰爭,卻從軍報中知道了它的慘烈和血腥。面對數倍於己的兵力,霍去病以摧枯拉朽、銳不可當之勢,將對方殺的片甲不留。可以想像,當匈奴人在萬軍之中看到霍驃騎染血的長劍時,是怎樣的肝膽俱寒!
她喃喃道:「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這首歌謠的意思。
趙破奴親自接他們過去。漢軍今晚在祁連山下紮營,不過這會兒天還沒黑,一路過去都聽到將士們的嬉笑怒罵聲。好不容易打完仗,還是個大勝仗,大家都很興奮,時年被他們影響,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一條溪流穿過山麓,流水潺潺、清澈見底,霍去病就坐在溪邊,正拿了個酒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遠處的落日。
「驃騎將軍。」
「來啦?」霍去病偏頭看她,「老不見你來,還當你綁了我弟弟溜了呢!」
其實剛在山崖上,他遠遠的就看到他們了,現在故意逗她。誰知女孩卻像根本沒聽到,幾步上前,抓著他胳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雙目如炬、神情嚴肅,看得他都懵了。
「干、幹嘛?」
「我給你的藥都按時吃了嗎?現在感覺怎麼樣?你還喝酒,誰准你喝酒的?都說了服藥期間戒菸戒酒戒油膩,你怎麼不遵醫囑呢!」
酒囊被她一把搶走,霍去病右手握了個空,很想請教一下,戒酒戒油膩他懂,為什麼「煙」也要戒,什麼東西燒成的煙?
但一看她臉色就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清了清嗓子,換上個討好的笑,「我打著仗呢年神醫,你總不能讓我打到一半停下來吃藥吧?不過您放心,戰事一結束我立刻就吃了!長君聽了你的吩咐,盯得可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