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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
這會兒你倒是不覺得我們漢人的東西都是歪門邪道了哈!
哥秫圖不再搭理她,專注地盯著前方。
漫山遍野都是埋伏的匈奴兵,卻無一人說話,那樣安靜,靜得仿佛能聽清她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
時年努力告訴自己,不會的有事的,霍去病是戰神,是一生從未打過一次敗仗的戰神。就算哥秫圖在這裡設伏於他也是枉然,他不會中計的。
可另一個念頭卻不斷冒出來。一生未嘗一敗是原本的歷史,可現在歷史已經改變了,連霍光都能被丟到沙漠裡,萬一霍去病也跟著蝴蝶效應了呢?
歷史上好像也沒記載過霍去病曾在河谷被人伏擊吧!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一瞬,終於,她聽到了隆隆的馬蹄聲。
暮色低垂,前方草原上,一列大軍由遠及近,浩浩蕩蕩、奔馳而來。
和匈奴一樣,這也是一支騎兵,墨色鎧甲匯成一片,仿佛烏黑的潮水席捲過草原,而最前方的男子身材高大,策馬奔馳間仿佛有千軍難擋的威勢。
太遠了,時年看不清他的長相,但他身後招搖的旌旗是那樣醒目。鮮紅的顏色,上面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那是篆書,現在的她已經能認出來了。
霍。
「那是……大哥嗎?他們在埋伏大哥?」霍光聽不懂匈奴話,此刻看到旌旗,終於意識到什麼。
時年看著他微白的臉色,還有黑眸里隱隱的恐懼,只覺一顆心也跟著揪緊。
不行,霍去病大軍雖然氣勢十足,但她剛才已經發現了,他們的人數看上去居然比哥秫圖這邊還少一些!匈奴人占了地勢之便,又在此處以逸待勞、以眾擊寡,完了,霍去病這一次不會真的栽了吧!
霍光猛地一動,似乎想站起來,卻被時年一把按住。她轉頭看向哥秫圖,霍去病的到來已經讓他完全興奮了,鼻翼翕動、雙眼大睜,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河谷下方越來越近的漢軍。
時年毫不懷疑,只要霍去病大軍一入包圍圈,他就會毫不留情揮師將他們絞殺!
不可以!絕不可以!
極度的恐懼充盈胸口,她視線胡亂尋找,想尋求一線生機。可他們現在被匈奴人扣在這裡,逃也逃不掉,想通風報信都不行,能有什麼辦法!
忽然,時年目光一凝。因為身體前傾,有個東西斜斜從哥秫圖懷中落出來一半,而他光顧著下面,竟沒有察覺到。
槍!
是她的槍!
像被一道雷劈中,時年忽然意識到,還有一個辦法。
想救霍去病和漢朝大軍,還有唯一一個辦法。
時年連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朝他靠近。身側是匈奴的千軍萬馬,她卻在做著近乎是偷襲主帥的事,只覺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哥秫圖身子一動,終於察覺她的靠近,千鈞一髮之際,時年把心一橫,撲過去一把就搶過了槍!
「你做什麼!」
無數兵刃對準了她,哥秫圖一摸胸口,發現那奇怪的弩弓不見了,只當這小子要攻擊自己,冷笑一聲。然而時年飛快往弩弓里裝了個什麼,下一個動作卻不是對準他,而是指向天空。
哥秫圖一愣,卻見時年蒼白著臉朝他一笑,扣下扳機。
砰!
一聲巨響,驚起無數飛鳥。
因為河谷地勢,槍聲被兩側山峰阻擋、放大、迴旋、傳遞,最後響徹整個河谷,震得大家都瞠目結舌。
哥秫圖怎麼也想不到那東西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立刻往山下看去,果然,漢軍紛紛抬頭,已察覺山中有異。
哥秫圖當機立斷,右手一揮,立刻,無數匈奴兵從山上湧出,廝殺聲震天!
時年右手被手槍後坐力震得發麻,還沒回過神,就有人一把抓住了她,「快走!年大哥我們快走!」
時年被動地被霍光帶走,事發突然,匈奴人都隨哥秫圖衝殺出去了,一時竟沒人顧得上他們。可惜好景不長,一個匈奴兵發現了他們倆,目露凶光,騎在馬上一刀砍過來。時年下意識想把霍光推開,沒想到他側身擋在自己面前,抓住那匈奴兵的刀柄往下一扯,竟硬生生把他從馬上扯了下來!
匈奴兵不料他居然會功夫,愕然瞪大眼,霍光趁機一刀貫穿他脖子!
鮮紅的血濺到臉上,霍光咬牙,忍著噁心回過頭,發現時年也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遂道:「昨日我故意示弱了。我功夫雖比不上大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居然連她都瞞過去了。哥秫圖說得沒錯,我們漢人果然狡猾!
霍光帶著她上馬,讓她坐在自己身前,然後策馬也往山下衝去。他本意是帶著時年逃去漢軍那邊,但他忽略了一個問題,在漢軍看來,他們是和匈奴人一起的,而在匈奴人看來,他們是漢人,導致兩邊都想殺他們,霍光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死於非命!
時年很想幫他,卻覺得自己連槍都舉不起來。整個河谷上演的是一場幾萬人的騎兵大戰,鮮血流淌過草原,又匯入河流,那樣的紅,像燃燒的火。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血,這麼多的死人,和眼前這一切比起來,馬嵬驛那晚的追殺仿佛只是一個可笑的遊戲。
又一個匈奴兵被斬於馬下,斷肢甚至砸到她腿上,又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