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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立刻抬頭。瞪著倚在牆邊的楊廣三秒,才問:「你……怎麼進來的?」
旁邊的窗戶關得死死的,剛才也沒聽到開窗的聲音啊!
楊廣走過來。在穀雨微剛才坐過的地方坐下。還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看他一副在自己家的從容自在,時年默了一瞬,也鎮定了下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那晚兩人不歡而散。她就在想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來找她。
「是你不希望我再來吧?」楊廣諷刺道,「你自己都說了。你現在做的事可關係到我的死活。我當然得時常來看看了。」
嘴上這麼說。可也沒見真他有多擔心自己的死活。
時年腹誹著。又聽到他問:「那個女人,你認識?」
「誰?你說穀雨微嗎?」
「聽起來,她和你是一個地方的人?」
「嗯。我們以前就認識,後來她出了一點事,誤打誤撞來到這兒了。」時年試探道,「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還聽到你問她,是否願意回去。」
這話題有點危險,時年理智地沒接茬。
楊廣卻不放過她。「既然如此,我也問問你,如果換了是你會怎麼選呢?留下來,還是丟下相伴十幾年的夫君,回去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時年抿緊雙唇,在楊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深吸口氣,剛想回答,他卻又抬手打斷,「算了,知道你又要說『如果她不回去,大家都得死』這種話了。那我換一個問法,你覺得她最後會怎麼選呢?沒有你那麼多的顧慮,只是單純在留下和回去之間選擇,她會怎麼選?」
穀雨微會怎麼選嗎?其實在經過今晚和她的談話,時年心中覺得她選回去的概率很大了。
無論她有多愛四爺,她畢竟不屬於這個時代。
這裡有太多的東西是她身為一個現代人接受不了的。
「看起來,你好像是認為她會回去了。」楊廣露出一點笑,「為什麼?因為她剛才和你說的那番話?」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住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和這裡又有什麼不同,但聽起來,她在你們的那個時代只是一個普通人,在這裡卻是堂堂親王的側妃,未來更是天子的女人,不比在原來的地方好嗎?更不要說,她還和那位親王互相鍾情了。」
時年終於開口:「這不一樣。你不明白。」
楊廣眼神一寒,唇邊笑意卻越深,「是嗎,我不明白?我看是你不明白吧。」
他忽然抓住時年的手,「你想不想看看,她在你來之前的樣子?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不待時年反應,周遭忽然景色變幻,兩人跌入一團黑暗中。
像是跌進了一個虛無的空間,天地萬物都不復存在,連聲音也沒有。
耳畔是那樣安靜,唯有身下是一片黑色的水面,平滑如鏡。她站在那裡,像站在海上。
以她為圓心,是一圈又一圈水波似的亮光,像糾結的琴弦,沖刷著它。
這一幕很熟悉,時年想起來了,含元殿前那一夜,當那把名叫綠夭的琵琶落入她懷中時,她曾短暫看到過這一幕。
她有點慌亂地看向身前的楊廣,他和她一樣站在水面上,腳下是不斷波動、沖刷的時空之弦。
不止腳下,隨著他們的動作,就連四周也浮現了許多雪白鋥亮的弦絲,仿佛電影裡的紅外線密室,縱橫穿插,將兩人環繞在中間。
時年:「這是什麼地方?」
楊廣抬眼看著上方的時空之弦,慢慢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是上一次,當你消除我的記憶離開後的某一天,我忽然就能夠來到這裡。然後,還能夠通過這裡,去到很多別的地方。」
時年其實已經隱約猜出來了,那次她跌入這個空間後,很快就看到了在博物館初遇聶城的那幕,她的身體也隨之在大唐短暫消失。後來聶城告訴她,那是因為那一刻,她確實離開了大唐,回到了他們初遇的那一天。
因為她對弦的感知和操縱比他們更敏銳、更強大,所以即使並不滿足平時穿越的必要條件,但因為那一刻她情緒的劇烈波動,她也離開了身處的時空。
只是她並不能穩定掌控這個能力,以至於後來會被困在漢朝那麼久也走不了。
但看起來,楊廣是能夠穩定掌控的……
果然,下一秒,楊廣抬手就輕輕碰了碰側前方的某條弦。
時年發現和周圍的弦比起來,那條弦動得更加劇烈,一直在不斷震顫。和它情況相似的還有不少,分布在四周和腳下,她快速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13條。
難道這些就是這次波動的弦嗎?
不容她想清楚,楊廣忽然一把握住那條弦。他另一隻手還和時年牽在一起,時年只感覺一股強大的牽引,仿佛一頭從黑夜扎入白天,周圍瞬間天光大亮,等她清醒過來,已經置身一處院落中。
「這裡是……」她不由道。
「是雍王府。」楊廣在旁邊道,「至於時間,是康熙五十五年夏。」
她想起剛才楊廣的話,要帶她見見在她來之前的穀雨微。
「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我覺得你的一些想法不夠全面。你好像認為你們住的地方很好,好到能讓那個女人放棄在這大清朝至高無上的地位。你認為她接受不了這裡,但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只是接受不了不好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