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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沒有陛下力主抗擊匈奴,他和舅舅即使再有才華,也不會有施展的機會!
「千載之後、史書稱頌……」陛下默念這句話,「你可知道,曾有一個人也跟我說過,說我會成為一位偉大的君主,史書工筆、千載之後都會記下我的功業……」
那個人還說,他的願望都會實現。而她即使不在他身邊,也會一直看著他,為他祝福。
那麼,她看到這一切了嗎?
他目光望向遙遠的夜空,仿佛陷入什麼久遠的往事,神情有些悵然,有些唏噓。
大家一時不敢打擾。
好一會兒,還是霍去病試探道:「陛下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劉徹收回目光,片刻後,淡淡一笑,「一個故人。」
時年還是決定跑路。
雖然都近在眼前了還不能見一面讓她很不甘心,但她最終決定聽從自己的直覺,見劉徹一面事小,如果被他看到自己事情就大了。
她飛快收拾好行李,頭探出帳篷左右觀察,還好還好,大家都去喝酒吃肉了,霍去病也沒有安排人看守她。她做賊似的溜去馬廄,找到自己日常騎的那匹馬。馬兒已經認識了她,打了個響鼻,討好地蹭了蹭她。
時年摸摸它腦袋,接受了這示好,然後開始琢磨,出帳篷容易,一會兒要怎麼離開軍營呢?霍去病治軍再放鬆,也不可能讓人隨便出入的軍營的。
「郎君。」兩個人從暗處現身,嚇了時年一跳。
然後她認出這兩人都是近身隨侍霍去病的親衛,其中一個道:「郎君是要離營嗎?」
時年:「……是。」
「將軍吩咐,若郎君要離營,由末將二人護送郎君離開。」
原來霍去病猜到她要開溜啊,還安排了人守著。時年眼珠子一轉,道:「那就麻煩二位了。」
「職責所在,郎君言重了。」
轉頭再看了一眼那火光耀眼處,她狠下心,翻身上馬,「我們走吧!」
霍去病剛飲下一杯酒,就有人來到他身邊附耳低語。他想了想,藉口方便,避席出去。
立在一處風口,感覺那喧囂的歌舞聲終於遠了些,他問:「已經走了?」
「是,果然如將軍所料,天黑了沒多久,年郎君就收拾好了行李想偷偷離開。張、陳兩位副將按將軍的吩咐截住了他,現已護送他離開了軍營。」
那人頓了頓,問:「要追回來嗎?」
霍去病搖頭,「不用,就按原計劃。你去安排吧。」
那人領命而去,霍去病又在原地站了會兒,舉目望向延伸到天盡頭的草原曠野,半晌,小聲嘀咕:「還真溜啊。」
他轉身回席,可一走近就發覺不對。他離開時歌舞昇平,此刻卻歌罷舞歇,席上靜得能聽到呼吸聲。
陛下高坐上位,正一邊飲酒,一邊平靜地看著他。
「回來了?」
霍去病一驚,心中瞬間千百個念頭轉過。
怎麼回事?陛下是在特意等他?還停了歌舞?發生什麼了?
他下意識跪下,「是,臣避席方便,未曾向陛下請旨,失禮之處請陛下降罪!」
「方便這種小事就不用向朕請旨了,只是朕發現這一晚驃騎將軍都心神不寧,是有什麼事發生嗎?」
霍去病暗罵自己怎麼這麼大意,竟忘了陛下有多敏銳警覺、洞燭幽微。
「臣……」
「朕聽說你病了,還是傷寒這樣的惡症,可見面後只覺你神采奕奕、容光煥發,還當是誤傳。難不成竟是真的?」
霍去病道:「臣確實感染傷寒,好在陛下龍威庇佑,現已大好。」
陛下揚了揚眉,看表情是真有些驚訝了,「當真?傷寒竟也能好得這麼快?是何人所治?朕竟不知去病你軍中還有這樣的神醫!」
霍去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知道自己感染傷寒的事瞞不住,本來是想回去若陛下問起,就安排一個軍醫頂上。但陛下來得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和軍醫交代,現在只覺進退兩難。
見他沉默,陛下神色一斂,放下了酒杯。
「是有何為難之處不能說嗎?」
他語氣還很平靜,霍去病卻只覺得心揪緊了。
君心難測,更何況是當今陛下這樣的性子,高興時與你把酒言歡,一朝得咎,便是萬劫不復。
他剛立下戰功,倒是不擔心陛下會把他怎麼樣,只是這件事他始終有點心虛,甚至都不敢抬頭看陛下的臉。
陛下和驃騎將軍莫名其妙陷入僵持,大家又是奇怪,又是緊張,也都不敢作聲,默默看著兩人。
「是……是年大哥……」一個細弱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席上僵局。
眾人應聲望去,卻發現說話人是驃騎將軍那個異母弟弟霍光,剛才將軍還特意讓他拜見了陛下。
感覺到全場都看著自己,尤其是陛下也看著他,霍光幾乎立刻就後悔了。怪只怪他太沉不住氣,看出陛下不高興,大哥又不知道為什麼沉默,一緊張就開口了。
只是,他還是覺得年大哥此番立下大功,應該上奏陛下,讓陛下封賞他才對!
「哦,你說的是誰?朕沒聽清楚,上前來回話。」
陛下與驃騎將軍說話,按理是沒有他插嘴的餘地,好在陛下並沒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招招手讓他過去。
霍光於是起身出席,到大哥身畔跪好,卻偷覷他神色,怕他惱怒自己擅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