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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正好奇他怎麼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霍去病已經微微側頭,輕咳一聲,「那都要走了,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難道你真要我隨著光弟叫你『年大哥』?」
時年有點意外。
她沒有跟霍光說自己的真名,是因為想到他將來會見到劉徹,擔心說漏嘴。既然霍光不能說,霍去病當然更不能了,好在霍去病也沒有問過,免了她編名字的苦惱。
現在他突然提起,她一時編不出來,而且她也想明白了,霍去病之前沒問是因為知道就算問了她也不會說實話,那現在在這種氛圍下,她就不好意思再騙他了。
她咬唇,搖搖頭說:「我不能告訴你。」
果然,霍去病並不意外,「不錯,至少你沒編個假的糊弄我。」頓了頓,「有一天,你會願意告訴我的。」
霍去病說:「你想走也可以,這樣,明天我派兩個人護送你,等你到了地方他們再回來。」
「不、不用這麼麻煩。我不用人護送,我自己可以。」
「你答應,我就放你走,你不答應,那就跟我們一起入城。」
霍去病語氣不容商議。時年一噎,片刻後深吸口氣,露出個假笑,「也行,那就多謝將軍了。」
霍去病笑眯眯道:「這就對了嘛。你剛才那麼勉強,我還以為你連去哪兒都不能讓我知道呢。」
「你知道我去哪兒要幹嘛?」
「不幹嘛,只是我今年不出意外應該還會來河西,到時候才好找老朋友喝酒敘舊啊。」
說得好聽,但時年大概猜到,霍去病的人名為護送,實際應該是跟蹤監視。她身上謎團太多,他到底還是想搞明白,不願意就這麼放她離開。
不過,兩個人而已,她想辦法甩掉就是了,應該不成問題。
她看著霍去病,心道,等你再來河西的時候,我已經在三國實地玩三國殺了,恐怕不能陪老朋友喝酒敘舊了。
時年忽然有點傷感,因為知道這又將是一次沒有重逢的別離。
其實剛才她說謊了,她想見劉徹的。打從知道要來這裡她就在想,也許有機會能再見他一面,遠遠看一下都好。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也許一切都是註定的。說過再見的人,就將永遠被時空之弦阻隔,連遙望都是奢求。
天邊有隆隆的聲音,像是打雷了,她詫異地望過去,卻發現天盡頭滾滾煙塵。那不是雷聲,是馬蹄聲。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有浩蕩的軍隊正朝他們疾馳而來。
「怎麼回事,是匈奴人嗎?匈奴人的大軍?還是博望侯他們?」她問。
霍去病皺眉。
很快,有士兵疾步上前,幾分慌亂道:「稟將軍,隴西軍報,陛下今晨率了五千羽林軍出城,一路西來、迎接將軍!」
霍去病:「陛下?你說那是陛下御駕?」
他縱然大勝,皇帝迎接按例也只是出城而已,可現在陛下竟親率五千羽林軍疾馳一天,到這大草原上迎接他?
太過震驚,讓他足足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反應過來後第一個動作竟是扭頭看向時年,卻發現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而是雙眼大睜,怔怔望著遠方。
蔚藍的天幕下,紅衣玄甲的騎兵仿佛席捲驚雷,颯沓而來,震顫著整個草原。
而最前方的高大身影沒有佩甲,一身玄衣、揚鞭策馬,那樣熟悉,箭一般刺入她的眼中。
第79章 咫尺
時年覺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大腦無法思考,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呆呆看著。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她想看清楚一點。努力睜大眼睛。可是太遠了。她在山坡上只能遙遙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旁邊霍去病道:「傳令眾人,隨我上馬。恭迎陛下!」
時年被這個聲音驚醒,猛地看過去,卻發現霍去病也正看著她。他像是有些疑惑。但此刻顧不上發問。只是說:「你先回帳篷,藏好了別亂跑,後面的事等我安排。」
時年被動地點點頭。其實腦子裡亂成一團。後面的事?後面什麼事?他要安排什麼?
有士兵領了吩咐,過來帶著她往營地走。時年跟在他身邊。視線里依然是浩浩蕩蕩的軍隊。霍去病已經領著人馬迎上去了。隆隆的馬蹄聲讓她覺得腳下的土地都在震動。
兩列大軍在草原上越靠越近。他也離她越來越近,她覺得自己再差一點就要看清了,然而轉過一個彎,帳篷阻隔了視線。
什麼都看不見了。
天黑了。
時年坐在帳篷里,隔著氈簾聽外面的聲音。以往這種時候營地都是很喧譁的,士兵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興致好了還可能擊碗高歌。霍去病治軍並不走衛青、李廣那種軍紀嚴整的路線,只要不打仗對大家都放得很開,但即使如此。今天營地里還是熱鬧過頭了。
一簇又一簇的火把點燃,像一條長龍,照得黑夜恍如白晝。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香味和酒香,還有歌舞宴飲的聲音,伴隨著士兵不時的高呼,響徹草原。
她當然知道因為什麼。
兩個時辰前,本該身在隴西的劉徹忽然出現在草原。與他一起的除了五千羽林營精衛,還有大批從隴西帶出的輜重,包括八百頭羊、上千壇美酒,甚至還有幾十名年輕貌美的舞姬。只因天子聽聞驃騎將軍大捷,龍顏大悅,要在這大草原上為將軍慶功,犒賞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