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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出了酒吧,到了外面,他卻還沒有停下,時年只能大喊:「楊廣!楊廣你站住!楊廣!」
他終於駐足,背對著她,沒有再走。
時年喘著氣,繞到他面前,問:「你怎麼在這兒?是來找我的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自從楊廣來現代,時年還沒放他一個人出過門,她根本沒想過他能自己穿過半個北京城找到她!
是周小茴陪他的嗎?可周小茴也不知道她今晚在哪兒跨年啊!
「你的弦。」
時年一愣,楊廣說:「我能感知到你的弦。」
時年恍然大悟。
當然,楊廣當然能感知到。此前除了時年以外,7處眾人都無法感應到楊廣的弦,但那是他們能力不夠。就連時年,這次回到現代以後,對楊廣的感應也消失了。
不過作為他們之中能力最強的人,楊廣能依舊感應到她並不奇怪。
時年問:「那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到了……多久?」
她忽然有點忐忑,還有點心虛。
那她剛才唱的歌……他都聽到了嗎?
楊廣沒有說話。
他看著時年。女孩眼睫垂下、神情閃躲,像是不敢看他。他卻想到片刻前她在台上歌唱的樣子。
還有自己這段時間的考慮和掙扎。
自從那一日,他們在紫禁城,看到昔日高不可攀的宮殿變成人人皆可踏足的市井遊樂之所,再加上這段時間在這裡的所見所聞,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不願離開這個世界,明白了為什麼穀雨微寧可捨棄相伴了十幾年的丈夫,也要回到這裡。
然後,他長久以來的執念和不甘就像失去了箭靶的箭,不知道該指向哪裡了。
過去,他一直恨她輕而易舉地捨棄自己,最極端時甚至想帶著她一起去死算了。
可當他來到她的世界,親眼所見她生活的世界是那樣的美好,她在這裡是那樣的快樂,那個念頭就越來越無法堅定。
他終於明白了他,也終於對她心軟。
不,其實他早就心軟了。
早在那次弦陣中,以為世界將要坍塌、他們要一起死了的那一刻,他就對她心軟、不舍乃至後悔了。
他知道自己在考慮著什麼,因為這個,甚至開始抗拒繼續去探索這個世界。
他怕看得越多,對這裡的美好體會得越多,那個念頭就會越來越強烈。
今晚,他本來只打算一個人安靜度過,但時年說過,這是他們這裡的新年。
和從前的曆法不一樣的另一種曆法的新年,是從西方傳進來的。
原來曆法也換了新的。過去幾千年都沒有改過的東西,如今卻改了。
他在房間裡這樣想著,忽然就很想見到她。
可當他學著她平時那樣打車,再遵循著弦的指引,一點一點穿過這個對他來說其實還很陌生的城市,終於抵達時,卻看到舞台上的她。
還有她唱的歌。
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是啊,他早該明白的。
他們在時光之河的兩岸,永生永世,無法逾越,也永遠都無法在一起。
所以,他是不是,該放手了?
酒吧內,蘇更奇怪道:「年年怎麼還沒回來,她去哪兒了?」
路知遙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說:「我看她唱完歌就衝下台了,好像追著什麼人出去了。是看到朋友了嗎?」
不過她有朋友怎麼不叫過來一起?路知遙有點奇怪,但也懶得多想,他終於把時年的表演視頻傳上了抖音,然後點進今天的抖音熱搜,津津有味地刷了起來。
旁邊的布里斯隨意一瞥,忽然臉色一變。
「等等。」
路知遙奇怪抬頭,就見布里斯神情嚴肅地從自己手裡拿過手機,往下一滑回到上一個視頻,盯著看了三秒才抬起頭,「聶,你看這個。」
他把手機朝著聶城,聶城目光觸及屏幕後,額角狠狠一跳。
酒吧外,時年見楊廣一直沉默,有點奇怪。
她本來是擔心楊廣聽到自己唱的那首歌多想,但看他半天沒反應,只好道:「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聶城他們就在裡面,她實在不放心,要是他們突然出來看到楊廣就糟了!
誰知怕什麼來什麼,這個念頭剛閃過,身後就響起聶城的聲音,「時年。」
她想也不想,直接把楊廣往旁邊暗處一推,那裡有一棵高大梧桐樹,旁邊還停著幾輛車,正好把他的身影擋住。
確認看不見了,時年這才穩住心神,仿若無事地轉過身。
本以為是聶城見自己遲遲沒回去出來找她,誰知除了他,蘇更、布里斯、路知遙也出來了,就跟著聶城身後,全看著她。
怎、怎麼回事?找個人需要這麼大陣仗嗎?還是說剛才在台下他們就看到楊廣了,追出來逮人?
可不對啊,如果剛剛他們就看到了,不可能過這麼久才出來!
「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聶城沒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把一個手機遞了過來。
時年茫然接過,「什麼?」
「看這個。」聶城說。
屏幕上顯示著抖音視頻頁面,按了暫停,時年點下播放,一陣悠揚的古風音樂響起的同時,她看到男子青衣瀟瀟、儀態超然,緩步從商場大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