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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覺得他在宮裡肯定有後台,他進宮也一定有目的。只是我不知道,這目的是什麼。」
「也許,我知道。」
時年一驚,卻聽聶城道:「你還記得,我前幾天離開過平康坊嗎?」
時年點頭,就是楊廣離開那幾天,聶城也不見人影,她當時還好奇過他去幹什麼了。
「我去調查獨孤英了。」聶城說,「平康坊的人說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離開幾天,我覺得不對勁,所以去跟蹤了他,想看看什麼來路。沒想到,還真讓我發現了。」
「什麼?」
「獨孤英每次出去,都是見同一個人——中郎將劉駱谷。」
時年皺眉,「這又是誰?」
「這個劉駱谷在歷史上並不出名,關於他的記載很少,基本上就一條——他是安祿山留在長安、長期為他傳遞情報的細作。」
時年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楊廣勾結了安祿山……」
夜風吹過,樹影搖晃。
時年打了個哆嗦。媽呀,這才真的是做夢都想不到,楊廣居然和安祿山有勾結?他不是才穿過來三個月嗎,就參與進玄宗一朝最大的政治鬥爭里了?!
等等,這其中會不會有誤會?也許,他只是找了劉駱谷當靠山,並不知道他背後的真實身份?
「所以,現在事情很嚴重,我們必須弄明白楊廣都做了些什麼。」
「為什麼?不管他做了些什麼,我們趕快把他送回去不就行了?」
「你忘了嗎?我說過,普通人如果穿越時空、改變歷史,極有可能引發排異,最後被時空之弦絞殺。而隋煬帝如果死在大唐,我們也別想活了。」
「所以……」
「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造成不可逆的後果前阻止這一切。否則等待他和我們的,都只有一個結局。」
聶城說完,忽然臉色一變,「有人來了。」
時年還沒回過神,就聽他留下一句「我還有事,這邊就交給你了,等時機合適,我會再來找你」,然後消失在黑暗中。她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臟,轉過身子,本打算應付巡邏的侍衛,卻對上一張熟悉的面龐。
楊廣立在一株大樹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如此良夜,大娘不在梨園好好睡覺,在這兒做什麼?」
時年:「……」
居然被抓了個正著!
時年一邊感慨自己這什麼運氣,一邊盤算他應該沒看到聶城,那倒是不用太緊張,「玉郎問我,我也要問玉郎,如此良夜,不好好在梨園睡覺,在這兒做什麼?」
「哦,所以,你是跟著我出來的?」
「然也。奴深夜觀星,原想占卜一卦,卻無意間發現玉郎獨自離開,心中委實好奇,所以跟出來看看。」
她又擺出了神棍架勢,為的就是提醒楊廣,自己還有個殺手鐧在手,他可千萬別一怒之下對她做點什麼。果然,男人聽到「占卜」兩個字神色微變,片刻後別過頭,淡淡道:「我竟不知,年年還懂這個。」
「都是封建迷信工種,一通百通,一通百通。」
她滿嘴胡說八道,他聽不明白,也不深究。時年見狀鬆了口氣,思考起聶城剛才的話,楊廣真的勾結了安祿山嗎?那自己要怎麼套他的話,才能不被他察覺呢?
她越想越頭痛,忽然懷疑自己做的任務是不是升級制,否則怎麼這麼巧一次比一次難?之前還只是撮合衛子夫和漢武帝,現在已經發展到阻撓隋煬帝顛覆大唐,接下來不會讓她以一己之力協助滿清入關吧!
她不要。她討厭辮子男。
楊廣忽然提步往前走去,時年愣了下,連忙跟上。小徑盡頭便是太液池,這個季節正是荷花盛開,接天蓮葉、無窮無盡。月色如同一層皎潔的薄紗,包裹著碧湖菡萏,以及池畔的宮殿樓閣,遠遠望去,仿佛瑤台仙宮。
「好美啊。」她忍不住感嘆。
「美嗎?」他瞥她一眼,倒是贊同了,「這大明宮,修得是挺美的。還有這長安城,也是繁華鼎盛,氣象萬千。」
隋朝的宮殿是太極宮,比起大明宮要差遠了,經濟當然也無法和開元盛世相比。時年剛想到這兒,卻聽楊廣輕輕一笑,「不過,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未必是好事。當高無可高的時候,就該走下坡路了。」
月光里,男人眉眼都透出股冷意,看得人心頭一凜。
是,她再清楚不過,帝國鼎盛了太久,早已走向浮華,太平盛世的表象下,是大廈將傾、玉山欲倒的致命危機。但這是她知道歷史才能明白的,他怎麼知道?
楊廣似乎覺得她的表情很可笑,「皇帝無心理政,和貴妃兩人醉心於享樂,朝政都被國舅楊國忠把持……你當陳叔寶是怎麼亡的國?」
時年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咽下口唾沫。
該死,她怎麼忘了,這是一個政治家!還是個征戰沙場時破軍殺將覆敵、搞朝堂陰謀時殺兄弒弟叛父的無所不用其極的政治家!
他有最敏銳的眼光,能洞穿複雜的時局。
「你之前提到范陽節度使,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安祿山野心勃勃、已成大患,偏偏皇帝身在其中,看不明白。」
時年一把撲上去,捂住他的嘴,「你瘋了,被人聽到我們就完蛋了!」
楊廣猝不及防,忽然被女孩抱住,嘴唇還碰到她柔軟的掌心。他愕然地睜大眼,卻聞到淡淡的香味,像是荷香,又像是,她身上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