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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你啊……」老爺子只是說了幾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桌子上的照片都被擦得乾乾淨淨,書房的窗戶外透著光,簡老爺子像是蒼老了十歲,本就花白的頭髮此刻已經全部白了,他抱著盒子,輕輕拍著,就像是簡溯還是小嬰兒時候,老爺子就一直抱著他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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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哥,你差點玩脫了。」謝朝醒來的時候,病房裡只有333一個人,他道:「我把楚源支出去了,他在這裡站著,我看著礙眼。」
謝朝笑了一聲,他靠在床上,手背還打著吊針,帶著呼吸器,面色蒼白,虛弱道:「本來卡准了時間的,但是沒想到給楚源下的安眠藥藥量多了。」
「無論多少次,最後簡溯還是選擇了死亡。」333說道:「他是真的被傷透了。」
「大概也是因為太愧疚,太難過,無法面對。」謝朝道:「他死前把最後的機會留給了一個孕婦,這樣的人……楚源是怎麼忍心毀了一個這樣的人?」
簡溯是真的乾淨,他從未做錯過什麼,但是最後卻要經受本不該是他經受的事情,而這一切都因為一個荒唐到了極點的理由。
「簡溯的骨灰已經送往了簡家,簡老爺子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裡。」333說道:「簡溯是老爺子一手帶大的孩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常人是難以承受的。」
「明天就是簡溯的葬禮了吧?邀請楚源了嗎?」謝朝忽然問道。
「沒有,簡老爺子和簡家人都在,如果楚源去了,那才是要出人命了吧?」333頓了頓,他道:「我想……楚源應該是愛上簡溯了。」
「我知道。」這一切謝朝都看在眼裡,正是因為看在了眼裡,所以才覺得可笑:「人活著的時候不珍惜,現在人死了,跪下痛哭流涕又有什麼用,能起死回生嗎?」
輸液管里冰冷的藥水進入了謝朝的血管,失血過多的感覺並不好受,他像是死過一次,又被人從死亡邊緣拉扯了回來。
「簡溯。」謝朝微微闔上眼睛,他輕聲道:「真的可惜了。」
楚源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醫生的手握著輸液管,他愣了一下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調一下輸液速度。」醫生鬆開了手,他道:「你公司的事情不用處理了嗎?」
「交給別人處理了。」楚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目光落在了床上人的臉上,壓低了聲音問道:「他醒來過了嗎?」
「醒過一次,然後又睡著了。」醫生說道。
楚源看了眼簡溯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腕,這裡之前被碎片劃開了一個口子,血肉外翻,送來的時候醫生都很詫異,血管都被割斷了,造成了出血量很大,他們要是再晚送來一步,這人都可以直接送往太平間了。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一般人選擇自殺是不會用瓷器碎片的,因為這種太痛了。」醫生看了眼一直沉默著的楚源,而後道:「但是簡溯不一樣,他的傷口是疊加的,每一次都不對自己留情,他不是不怕疼,只是他更加想要解脫。」
「藥物能治療嗎?」楚源問道:「我總不能就這樣看著他這樣一天比一天虛弱。」
「沒有辦法,除非他自己想通了,看開了。」說到這裡,醫生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道:「不過他這樣的情況,遇到的這些事情……誰能看得開。」
楚源似乎是想要解釋什麼,可他張了張口,最後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他。」
他當時只是想要報復簡家,沒想那麼多,他是真的完完全全不知道這件事情會對簡溯造成這樣嚴重的後果,可如今就算他腸子都悔青了,也依舊無法挽回了。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現在對他只是愧疚,也許等他好了,你就又會去找你的簡宇。」醫生靠在椅子上,他目光沉靜,甚至帶著些許考量:「如果你這麼做,還不如現在就放手,因為那個時候你只會讓他更加痛苦而已。」
「我不會。」楚源低吼了一聲,而後看到床上人微微動了一下,連忙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我對他不是愧疚……」
「……」醫生聞言,他深深的看了眼楚源,而後意義不明道:「這樣嗎……那可真的非常不幸。」
終於在楚源意識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是簡溯的時候,簡溯的骨灰已經快要被撒往大海了,連個墳墓都沒有。
病房裡十分安靜,除了藥水的滴答聲和儀器的聲音,醫生起身出去了之後,楚源便一直看著簡溯,他小心翼翼握著簡溯的手,避開了他受傷的地方,他無法形容今天早上他觸碰到了那滿手鮮血時的感覺。
有一瞬間,他甚至有一種「如果簡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的想法。
床上的人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下意識轉頭看向一旁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江耀逆光站在了窗戶旁邊,他下意識的喊了聲「阿耀」,那人轉過頭來——
是333.
謝朝臉色略有僵硬,但也清醒了過來,333挑起眉梢走來,他問道:「朝哥剛剛在想什麼,怎麼看到我的時候一臉失望的感覺?」
「沒有,你錯覺了。」謝朝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他撐起身子道:「楚源呢?」
「他去辦出院手續了,本來準備給你再延長几天,不過你睡著了還一直說著夢話。」333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