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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因為位置比較靠後, 倒成為了長明宮僅剩下的宮殿,外面的月光從窗戶里透出, 照在了地上, 傅錚看到地上擺著草蓆子, 一個人躺在了上面,滿身血污。
傅錚低聲道:「肯定是隨意弄出的屍體想要蒙蔽朕, 都想要欺騙朕, 全部都想要騙朕。」說著,他上前幾步, 距離這屍體越近, 傅錚強壓著的不安像是被囚禁起來的野獸, 即將衝破牢籠, 往傅錚最不想承認的方向衝去。
屍體正如木統領說的那樣, 已經看不出來是誰了, 勉強通過滿是血污的衣服和身形能辨認出這是謝以行,
「假的,都是假的,這人都不看出臉了,怎麼可能是以行呢?他這麼愛乾淨,又整潔,平日裡怕被先帝責怪,每日衣著都得選了許久,他怎麼可能會穿這種衣服,假的……」傅錚仿佛是驗證了自己內心的猜測,他笑了起來:「幸好我來看了,不然真的被他們騙過去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是要轉身離開,眼角餘光卻瞥視到了這屍體的身下壓著一塊玉,傅錚瞳孔驟然緊縮,他全身都僵在了原地,一瞬間仿佛一盆冷水從他的頭頂澆下。
這塊玉他是認識的,他現在手上還有一塊,不過這是謝以恆的,而謝以行的那塊他也見過無數遍,曾經他們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曾經聽謝以行說過:「這是父皇送給我的,我要一直帶著他,這是象徵,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傅錚幾乎是想都不想,猛地沖了過去,他顫抖著手,從這屍體下面拿出了這塊玉,正是他曾看過無數遍的那塊玉,上面站著黑紅的血跡,血早就乾涸了,隱隱能看到裡面「以行」兩個字。
躺在他面前的屍體,臉上幾乎只剩下白骨,已經看不出曾經的容貌,傅錚握著那塊玉,將這玉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懷裡,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般,幾乎是逃一般的往後走,沒走兩步卻腳下一軟,摔在了地上,懷裡的玉也掉了出來,他連忙上前將玉撿起來,卻不想手卻觸碰到了碎成了兩塊的玉。
「不,不能,不能碎,這個意頭不好,玉不能碎。」他將這玉撿起來,低聲喃喃著:「回去我找最好的工匠,我一定能把玉恢復到最好,玉不能碎……以行,我等會就回來了,你的玉怎麼丟在了這裡,我……我這就回來。」他一手扶著地,勉強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的屍骨靜靜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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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氣值下降了,現在還有三十。」333看到了最新數據,他道:「傅錚已經看到了謝以行的屍體了,但是他不肯承認那是謝以行。」
「這都看到了,還是不肯承認嗎?」謝朝抬眸看了眼333,而後沉思片刻:「自欺欺人。」
「無論是謝以恆還是那塊玉,甚至是他自己,其實應該能猜到謝以行已經死了。」333頓了頓,開口道:「但是他在逃避現實。」
「遲早都得面對的,當初把人逼下了皇位,刀劍架在了脖頸上的時候,可沒見他這副模樣,現在這副深情又是做給誰看的,只不過讓死去的人覺得更加噁心罷了。」謝朝垂下眸子,他倒了一杯甜酒:「我最近在外面聽到了傳聞,說是傅錚瘋了。」
「他的確是瘋了。」333笑著道。
「不,我的意思是,一國帝王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將這些事情流傳於市井之間,除非,有人可以宣揚出去的。」謝朝微微曲指,輕輕敲擊在了桌子:「老丞相,謝清柏……還是,你?」
「不是我。」333十分坦然道:「不過主意是我提供的,我只是這麼一說而已,沒想到他們動作會這麼快。」
對於這個說辭,謝朝才不會相信,他嗤笑一聲道:「我算是知道為何傅錚如此忌憚你了。」
「朝哥,你這可就說錯了,如今給他看的,不過是手段的萬分之一罷了,就憑他,還不值得我親自出手。」333將暖酒的東西撤了下去,舉杯輕輕碰了一下謝朝的酒盞:「不過我明白什麼是適可而止。」
看著333所說的話,謝朝總有種自己似乎是忘了什麼的感覺,但他又確定自己絕對從未忘記過任何事情。
「朝哥,傅錚吐血了。」兩人洗漱之後,謝朝躺回了床上,333還在屋子裡,他道:「不過死不了,他抱著那塊玉,簡直陷入了魔怔。」
「他其實知道謝以行已經死了,但是死活不肯承認而已,自己騙自己。」謝朝開口道:「如果他自己都不相信謝以行已經死了,又怎麼會吐血呢?」
「他要回京了,不過等他回京,就會知道,什麼是絕望。」333為謝朝將發冠解開,長發散落,他道:「京城這邊的好戲,可不能缺了他。」
「現在京城的情況怎麼樣了?」謝朝忽然問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入秋了,他這副身子竟然受了點風寒,咳嗽了好幾日還不見好。
「老丞相基本把路都鋪好了,就等著傅錚回來了。」333靠在床邊,低聲道:「我阻斷了洛陽和京城的消息聯絡,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京城發生了什麼。」
「那就好……」謝朝許是甜酒喝的有點多了,稍稍有些頭暈,他躺在床上低聲喃喃了幾句之後,便陷入了沉睡之中,333垂眸看著睡在身邊的人,低聲嘆氣道:「朝哥,我要怎麼才能讓你記起來……早知道,我就應該……」
他停頓了下來,並未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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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哥。」謝朝聽到熟悉的聲音,一轉頭就看到了江耀,江耀穿著灰色的高領毛線,背著單肩書包,笑容清爽道:「朝哥,我聽說你下課要去兼職,帶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