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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如此說,他的雙手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是麼?」殷承玉垂眸瞧著他:「這三個州縣,十數個村鎮,上百戶人家,都是巧合?」
他的語氣越來越重,到最後已經染上了怒意:「是巧合,還是你們貪贓枉法,中飽私囊?!」
循序漸進的重壓之下,丁昌順終於承受不住,猛地跪下來,頭重重磕在地上:「殿下饒命。」
殷承玉站起身來,並未理會他的求饒,對隨侍的侍衛道:「將人帶下去,再召龐義前來。」
連災備糧都要貪墨,他絕不會輕饒這些蛀蟲。
*
等殷承玉將丁昌順和龐義隔開,分別審問過數遍,理清了關係網,便傳了薛恕來,讓他按照龐義和丁昌順供出的名單,挨個去拿人。
「臣還有一事要稟。」薛恕收起名單,才說起了昨晚的審訊情況。
「說。」殷承玉端起涼茶抿了兩口。
薛恕便將紅蓮教中的內亂說與他聽。
「應紅雪?」這個名字叫殷承玉皺了眉,總覺得似乎在哪兒聽過。只是一時又想起來,便只能暫時按下,道:「叛軍內亂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他屈指輕敲桌案,略微沉吟:「先前招安之策已經被否了,殷承璋要想立下大功,絕不可能招安紅英軍。眼下卻說高幼文與朝廷的人有聯繫,還做了交易……其中必定有貓膩,你再派人將徐惠盯緊些。」
薛恕頷首:「已經傳訊給外頭的探子了,一有動靜便會來報。」
殷承玉滿意頷首,便起身要去處理其他事務。
經過他身側時,忽然注意到他換了衣裳,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孤的中衣,記得洗乾淨了還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狗勾:……已經咬壞了()
殿下:?
第56章
薛恕想起了那件碎布一樣的中衣,若是叫殿下看見了,必定會生他的氣。
他抿了抿唇,試圖打消殷承玉的念頭:「那中衣臣穿過了。」
殿下喜潔,他穿過的貼身衣物,當不會再要。
誰知殷承玉卻挑眉道:「你穿過怎麼了?」他眸光流轉,曖昧橫生:「你穿過了……孤就不能穿了麼?」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殷承玉的聲音壓得極輕,勾著笑的唇幾乎快要貼在薛恕耳朵上。
吞吐的熱息在敏感的耳窩處流轉,薛恕猛然抬眸與他對視——
殷承玉勾著笑容看他,仿佛方才的話再正當不過。
薛恕想到那破碎的中衣穿在他身上的模樣,喉嚨里便湧出一股癢意來,他拇指與食指合攏,重重捻了捻,才緩解了心底突生的躁動,低聲應了好。
殷承玉瞧著他隱忍的表情,心情愉悅地去了書房。
剛坐下沒多久,外頭就通報,安遠侯求見。
這會兒過來,想來是已經知道了龐義和丁昌順被問責之事,過來探聽消息的。
殷承玉將人宣進來:「安遠侯有何事?」
安遠侯果然提起了兩人的事情,沉聲道:「二皇子下落不明,叛亂也未平息,叛軍盤踞卸石寨虎視眈眈,太子殿下如今卻先問罪了一批官員,恐不利於人心穩定。」
「安遠侯覺得孤為何親來平叛?」殷承玉並未接他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
安遠侯拿捏不准他的意思,遲疑道:「這……自然是為了江山社稷之安定。」
殷承玉頷首,接著問:「那如何又稱得上社稷安定?」
」內無憂患,外無強敵。」
「邊境已太平數年,如今大燕只有內患。」殷承玉不緊不慢道:「內患為何?」這回不等安遠侯開口,他就接上了:「一則賊子叛亂,二則民生多艱。」
「民為國本,民多艱則國本不穩。孤此行來山東,雖是為了平亂,但也是為了民生社稷。」
他打眼瞧著安遠侯,再度發問:「安遠侯覺得,平亂與撫民,孰輕孰重?」
殷承玉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十分平和,一言一句皆有理可依。可落在安遠侯身上,卻覺得有些咄咄逼人,自己的話還沒說出口,後路就全被封死了,讓他有種如鯁在喉的憋屈感。
他不由抬眸打量殷承玉,覺得太子似乎變了許多。
從前人人都稱讚太子溫和端方,日後若繼承大統,必定是位仁君。但在他看來,太子行事太過婦人之仁,根本沒有為君的殺伐果斷。
這樣的人,堪稱君子,最後卻未必能坐上皇位。
但現在看來,太子似乎並不似看起來那般軟和。
「臣認為,還是平亂重要,叛亂不平,百姓如何有太平日子?」
聽完他的答案,殷承玉卻笑了,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安遠侯以為叛軍從何而來?卸石寨上的叛軍,九成都是遭遇饑荒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若蛀蟲不除,饑荒不解,叛亂不僅平息不了,還會有源源不斷的百姓投身叛軍。就是沒了紅英軍,也還有白英軍黃英軍。」
安遠侯啞口無言。
今日他尋來,本是來勸說太子儘快出兵平亂,卻沒想到碰了個軟釘子。
若太子不出兵,殷承璋如何在緊要關頭出現「力挽狂瀾」?
原本有七八成把握的計劃,在經過這一番對話後,安遠侯心中忽然就生了些不妙的預感。
殷承玉見他無話,又道:「安遠侯平叛心切孤能理解,但目光當放長遠些。卸石寨的動靜已有人盯著,那些叛軍若有異動,孤自不會輕饒。但如今既然叛軍並無動作,便當以撫民為主。等處理了蛀蟲,開倉放糧,山東饑荒平息,叛軍的人心散了。那時再去平叛,豈不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