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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可供驅使的人手,他只能自己去查。
薛恕又去了一趟皇極殿。
一夜過後,皇極殿四周被白雪覆蓋,幾乎已經看不到昨夜的痕跡。
薛恕在殿前轉了一圈,又往四周查探,在心中丈量著距離。
昨夜那紅霧鬼火幾乎籠罩了整個皇極殿廣場,範圍極廣。他長於市井之間,類似的戲法不知見過多少,但相比昨夜皇極殿前這一出,雜耍藝人們的戲法只能算是小打小鬧。
要製造出這樣的景象,必定得費不少功夫。而且範圍那麼大,肯定需要提前布置,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那些錦衣衛雖然廢物,但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賊子宵小在皇極殿附近來來去去。
所以做這番布置的人,一定有個能掩人耳目的身份。
多半是內鬼。
能在宮中行走的人就那麼些,對方冒著風險做這件事,必定是於自身有極大的益處。
薛恕回憶了一番昨夜眾人的表現,一一排除之後,很快鎖定了懷疑的人選。
*
夜裡鬧騰了半宿,白日裡殷承玉就起得晚了。
鄭多寶聽見動靜進來時,就見他還擁著被子斜斜倚在塌上,滿頭青絲披散在肩頭,越發襯得面如冠玉,還多了幾分從前極少露出的慵懶神色。
「下了一夜的雪,外頭可冷著。臣特意叫小廚房備了羊肚湯,殿下起了可以喝些暖暖身子。」
殷承玉懶懶「嗯」了一聲,還有些怏怏的沒精神。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他總覺得被子裡涼得很,後頭就沒怎麼睡著。
其實以前他也沒那麼畏寒,這毛病還是去了皇陵之後落下的。
幽禁皇陵,聽起來仿佛隆豐帝還對他存著幾分父子之情,不忍心殺他。但實際上待在那兒,比死了還不如。
一個活人守在死人墓里,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呢?
太子之位被褫奪,他聲名狼藉,跟著他前往皇陵的,只有一個鄭多寶。別說他了,就是鄭多寶也沒吃過什麼苦頭。
但到了皇陵,除了三餐有人送,其他事都得自己親力親為。
那時候他最怕的就是冬日。
每到下雪的時候,皇陵就冷得和冰窟窿一樣。他是戴罪之身,自然不可能有炭火供應,頭一年什麼準備也沒有,就是冷得睡不著也只能咬牙熬著。鄭多寶為了給他漿洗衣裳,一雙也算養尊處優的手,凍得生滿了凍瘡。
到了第二年,他們有了經驗,便早早存起了過冬的柴禾,他和鄭多寶一起四處尋回來,再劈開曬乾,
鄭多寶一開始不願讓他動手,但他都淪落到那個地步了,還端著金尊玉貴的架子給誰看?
不動手,就只能等死。
他們就這麼熬過了幽禁的五年,他的身體在那些年裡虧空更甚,即便後來和薛恕結盟,回到了東宮,他依然忘不掉那種置身冰窟、冷到骨子裡的感覺。
至此就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每到冬日裡,他屋子裡的地龍總要早早燒起來,炭火也比旁人更足。那時候薛恕非要歇在他的屋子裡,結果住了幾日就被烤得上火,還鬧了兩回鼻衄。
但即便這樣他也不肯去別的屋子住,還強壓著他不許再燒那麼熱的地龍。
那次也是他第一次對薛恕發了火,事後還很有些忐忑,擔心薛恕一怒之下撕毀約定。但出乎意料的是,薛恕卻並未惱怒。反而自那之後,養成了睡前打拳的習慣。等就寢時抱著他,渾身暖融融的,倒是比烤得人上火的地龍要舒適幾分。
於是他也就默認了對方抱著他睡的行為。
現在想來,要說薛恕有什麼優點,恐怕就是暖床暖得十分不錯。
殷承玉幽幽嘆了口氣,對鄭多寶道:「屋子裡的地龍是不是不熱了,叫人再燒旺些。」
鄭多寶感受了一下屋裡的溫度,尋思著這再燒旺些,怕是要將人烤出汗來。但瞧著殷承玉雪白雪白的面色,又覺得還是之前那場大病虛了身子,殿下這才比旁人怕冷些,便連忙應下。心裡尋思著改日要命人做些藥膳,給殿下補補身體。
等地龍又燒熱了些,殷承玉才掀開被子下床。
鄭多寶伺候著他梳洗更衣後,便命人將午膳擺上來。
殷承玉喝了一口羊肚湯,舒服的半眯起眼,這才問起正事來:「人抓到了嗎?」
——早在除夕宴開始之前,他就安排了人手埋伏在皇極殿四周。昨夜妖狐現身,皇極殿陷入混亂之中,動手之人自以為無人注意,實則他的人早就已經在暗處伺機動手了。
「趙統領今早來回稟,昨夜抓到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服毒自盡了,另一人被攔了下來,但嘴巴卻硬得很,什麼也不肯說。」鄭多寶道。
「趙霖還是太過心慈手軟。」殷承玉搖了搖頭,道:「既然父皇將此案交由了薛恕去查,便叫他來領人。」
薛恕剛回西廠,就又被傳去了慈慶宮。
行至殿門前,他仔細拂乾淨身上的雪花,方才隨著引路的小太監進入廳堂內。
廳堂正中的紅寶座空著,只有鄭多寶在堂中候著他,見他來了,便道:「薛大人隨咱家來。」
薛恕跟著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座位,出聲詢問道:「怎麼不見殿下?」
「這等小事何必殿下出面?」鄭多寶瞥了他一眼,覺得這位薛大人的規矩實在太差,忍不住道:「殿下是君,我等是臣。如何能隨意探問殿下行蹤?此為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