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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一下,十分規律有節奏。
她不知怎麼就想起了白日裡女官同她說的景仁宮鬧鬼的事情來。
身上的汗毛豎起來,她終於有些受不住地坐起來身。到底沒往床底下去看,而是拉鈴喚人進來,竭力維持著鎮定道:「寢殿裡似是進了老鼠,你們檢查一下。」
不明所以的宮女太監們將整個寢殿翻找了一遍,別說老鼠了,連蟲子都沒找出一隻來。
而先前那種種不對勁也都沒了。
文貴妃擰眉思索片刻,還是改了習慣,讓守夜的宮女睡在了腳踏上。
好在這一回再沒出什麼么蛾子,總算是安穩睡了。
只是睡到半夜時,她總覺得冷得慌,臉上還仿佛有什麼東西動來動去,癢得很。不勝其擾之下,她終於不耐地睜開眼,正要開口斥責守夜的宮女,卻驟然對上了一張舌頭掉出老長的猙獰面孔。
那面孔吊在她正上方,與她臉對著臉,臉色青灰,猩紅的長舌吊在外頭,蓬亂的長髮盡數落在她臉上。
靜默數息之後,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起,驚醒了半個景仁宮的人。
守夜的宮女最先聽見叫聲,剛一睜眼就瞧見文貴妃連滾帶爬地從繡床上滾下來,而那繡帳頂上,有一截晃動的黑色長髮緩緩收了上去,從凌亂的發間,隱約能看到一隻血紅的眼睛。
守夜宮女駭然失聲,已嚇得沒了反應。
文貴妃叫不動她,驚慌失措地從她身上踏過去沖向寢殿門口,厲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第110章
景仁宮一片大亂。
宮人們惶惶然四處奔走,外頭巡邏的侍衛被叫了進來,可將整個景仁宮上下翻找了一遍,從半夜裡折騰到大白日,也沒找出「鬼」來。
文貴妃已從驚嚇之中緩了過來,披頭散髮地將搜查的侍衛和驚慌失措的宮人們發作了一通,最後到底還是暫時將侍衛打發走了。
外頭天已經大亮了,卻沒出太陽,是個陰天。從前不覺得,經了昨晚之後,文貴妃才發覺這景仁宮太大,顯得幽深。外頭凌亂的枝椏影子投在窗戶紙上,就像那從地底下伸出來的鬼手。
她心裡疑神疑鬼,卻礙著面子不好表現出來,只再三申斥了宮人不許亂嚼舌根,又命人悄悄去偏僻的角落裡燒了些紙錢,才終於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休息。
只是昨晚在寢殿瞧見的鬼影太過駭人,她到底不敢再去睡,只能叫人將偏殿收拾出來暫住。
消息沒過夜便已經傳到了坤寧宮去。
虞皇后聽著來報信的太監繪聲繪色的描述,心裡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總算散了些,滿意地頷首:「辦得不錯,等會你自去找花姑姑領賞。」
這太監身形矮小,背有些駝,行走時如猴子般靈活。入宮之前乃是被雜耍戲班養大,很是會些裝神弄鬼的功夫。在外討生活時又跟人學了一手給死人梳理遺容的手藝。虞皇后留著他本是以防萬一,卻不料正好派上了用場。
她知道東廠督主是殷承玉的人後,又特意和東廠打了招呼,將景仁宮一帶巡邏的守衛都換成了自己的人手,辦起事來更是神不知鬼不覺。
凝眉思索片刻,又吩咐道:「這幾日都不要停,不過不必再如昨晚那般冒險露面,她是個聰明人,露面次數多了容易被瞧出破綻來。只需弄出些動靜來,叫她自己去猜便是。」
有時候自己嚇自己,往往才是最嚇人的。
什麼時候文貴妃嚇得受不住了,這場好戲才能正式開唱。
那太監領命退下後。虞皇后又命人往慈慶宮去傳信。
傳信的宮人正是之前殷承玉從東廠里挑出來給虞皇后用的人,在去慈慶宮的半路上就遇見了薛恕,被截了差事。
薛恕在殷承玉後頭兩日回京,扯了個老神仙去雲遊不知何時歸來的幌子打發了隆豐帝,又聽底下人匯報了這些時日的事情、處理完東西兩廠的事務,方才得了空尋來慈慶宮。
過來時天色尚早,但薛恕卻並未刻意避著人。
如今東廠幾乎已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西廠又有衛西河代掌。東西兩廠與錦衣衛之間人員調用常有交叉,錦衣衛里不少把總指揮都是上一世的熟面孔。他費了些心思,便將錦衣衛部分兵力也收入囊中。
現下慈慶宮、坤寧宮等要處的值守錦衣衛,都是安排的自己人,所以薛恕也並不似從前一般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就入了弘仁殿。
兩人已有幾日未見面,雖有探子傳遞消息,但與見面總是不同。
薛恕一瞧見人,眼睛珠子就挪不動了,貪婪將人看著。
殷承玉正伏案批閱各地官員送來的請安摺子,瞧見他進來也並不動,而是指了指書案前面的一張椅子,隨意道:「坐,等孤批完這些摺子。」
這些請安摺子多是地方官員為了與皇帝聯絡感情顯示一下存在感所送上來,大多沒什麼實質內容,冗長又無聊。隆豐帝素來看都懶得看,都由他代批。待批完之後再送去乾清宮,隆豐帝過一遍目便會送往地方。
他批了半下午,已經看得差不多。
薛恕未坐,繞過書案走到他身後去,就見他上身倒是正經得很,但那藏在寬大桌案下的雙腳卻是脫了鞋襪,正踩在那幼虎的肚皮上。
這幼虎被養在慈慶宮裡已有三月,被餵養得圓胖瓷實,只是實在失了它父母的凶性威風,不論是體型還是好吃懶做的性子,都有些狗里狗氣,沒有半點山中之王的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