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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殷慈光不同。
或者說,他以為會不同。
殷慈光與他對視,目光不經意掃過侯在遠處的薛恕,嘴唇動了動似想問什麼,最後又壓了下去。
他錯開眼,嘴角勾起個極淡的笑容:「怕是要讓殿下失望了,我與旁人也沒什麼不同。」
殷承玉緩緩皺起眉,凝視著他,他覺得殷慈光言不由衷。
只是殷慈光顯然不願開口,他再多說也是無益。
「希望來日我們兄弟不會有兵戈相見那一日。」話落,殷承玉與他擦肩而過。
殷慈光望著平靜無波瀾的湖水,沒有回頭。
許久之後,他方才轉身,往乾清宮的方向去。
隆豐帝剛醒,瞧見他後含糊不清地開口,問他去了何處。
自從那日中風之後,他的身體便一日比一日虛弱起來。明明湯藥都用著,但病情卻沒有絲毫好轉,甚至腦子都開始有些糊塗了。太醫院的太醫輪番來看過,卻始終找不到病因,最後只能將之歸結於隆豐帝早年被掏空了身體,以及服用丹藥太多。
因為身體越來越差,隆豐帝對殷慈光也愈發依賴,殷慈光一會兒不在,都要遣人去尋。
殷慈光接過宮女手中的湯藥,親自伺候他喝完,又點了安神香哄著他歇下,方才從寢殿退出來。
高賢揣著手迎上去,低聲同他道:「三皇子下午去了咸福宮,之後便回了皇子府。如今府外瞧不出來,但裡頭實際已經戒嚴了。」
「繼續盯著,一旦三皇子動手,便趁著皇子府防衛空虛之時,讓人去接觸姚氏。」
「是。」
*
自囚雪浮廊回來之後,殷承玉便去了弘仁殿處理公務。
只是他明顯有些神思不屬,批著批著,筆便頓住了。
薛恕繞至他身後,將他手中的毛筆抽出來擱在筆架上:「殿下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是有些累了。」殷承玉將文書扔回桌案上,身體往後靠在他身上,疲憊地嘆出一口氣:「孤真心敬他為兄長,並不願同室操戈。那個位置便如此誘人?」
可他坐上去時,只覺得肩上沉甸甸擔著責任。
若不是他自小被當做太子教養,早已經習慣了肩上的重擔。真讓他選擇,他倒寧願做個閒散王侯。
將頭靠在薛恕腹上,殷承玉仰臉瞧著他,不由又想起上一世兩人的分歧來。指尖繞弄他垂在胸前的帽帶,微微用了些力道往下拉:「你可也想要權勢?」
這一世薛恕同他在一處,恐怕朝中再不會有九千歲。
薛恕捧住他的臉,俯下身在他眼上落下一吻,又去親他的唇。微斂的眼眸里滿是虔誠:「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已經在臣懷裡,臣別無所求。」
殷承玉眼珠一動,頓時反客為主,手掌按著他的後腦,更用力地親吻他。
纖長的脖頸揚起,微微凸起的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不斷滾動。
薛恕察覺他急於得到發泄的情緒,耐心地以唇舌安撫他,良久,方才斷斷續續道:「安王那邊,殿下若狠不下心,可交給臣。」
說這話時,他眼底湧起濃郁的戾氣。
殷承玉換了個姿勢,將人當做靠墊倚著,垂眸把玩著他的手,道:「不著急,先盯著吧。」
第119章
自姚氏有孕之後就熱鬧了不少日子的三皇子府忽然變得異常安靜起來。皇子府大門緊閉,府中人閉門不出,似在醞釀著什麼。
與之相反的是終年安分待在咸福宮的德妃開始頻繁出入乾清宮,去向隆豐帝請安。
德妃樣貌不出挑,但勝在性子柔順如水,從不會主動給隆豐帝惹事添堵,多年來一心一意做朵貼心的解語花。
隆豐帝雖然並不寵愛她,但偶爾也願意去咸福宮坐一坐說說話,給她些體面。
所以德妃十次求見里,隆豐帝是有那麼兩三回是願意見她的。
隆豐帝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但也沒有再繼續惡化。他的腦子糊塗了許多,記性也變差了不少。偶爾精神頭好時,便開始喜歡回憶往事。
德妃是潛邸舊人,與隆豐帝也算是共患難過的了。所以隆豐帝很喜歡同她回憶舊事。
大多時候,都是躺在龍榻上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而德妃坐在榻邊含笑聽著,時不時恰到好處地接上幾句話。
殷慈光就在旁冷眼瞧著。
隆豐帝已經非常老了,這一場病徹底掏空了他的底子,叫他一夕之間衰敗下去,明明才四十多歲正當壯年的年歲,如今看起來竟然如同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般。
尤其是保養得宜顯得十分年輕的德妃在一旁襯著,越發顯得隆豐帝鶴髮雞皮,如風中殘燭。瞧著像是差了輩分的兩代人,也難為德妃還能握著他的手言笑晏晏回憶往昔。
殷慈光垂下眼,拿起銀簽,慢條斯理地撥了撥博山爐里的香灰。
其實隆豐帝的身體本不至於衰敗得如此之快,他年輕時不受寵,又受兄弟欺壓,也曾幹過不少體力活。按隆豐帝的說法是受了許多苦楚,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的身體底子相當厚實,即便用了那麼多虎狼之藥,卻也只是身體虛罷了。
他出身低微平庸無能,卻偏偏撿漏坐上了龍椅;明明那麼多英武帝王短壽,他卻怎麼也不肯死。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老天不肯收他,所以殷慈光只能親自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