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隆豐帝並未接話,但眼神卻暗了下來,已不見喜色。
太子能得勝是好事,但若太子的風頭甚至蓋過了他這個皇帝,就不那麼好了。
其他人正沉浸在壓過瓦剌韃靼一頭的喜悅之中,並未注意到隆豐帝的異樣,但殷慈光坐得近,卻是將文貴妃的話聽在了耳中。
他含著笑,不疾不徐道:「都說虎父無犬子,父皇龍章鳳姿,皇弟遺了父皇風範,自然也不會差。」
這話倒是比文貴妃的話悅耳多了,隆豐帝雖仍不太有興致,但面上的陰沉終是散了些許。
*
雜務兵將獵物送走之後,殷承玉一行便繼續深入,沿途尋找大型獸類的蹤跡。
烏珠藏身在遠處林中,瞧著他們走遠了,方才後撤離開——她是聽到了銅鑼聲追尋而來,瞧見殷承玉與木巴爾起了衝突,便沒有貿然現身。
殷承璟與她前後趕到,為防人多動靜太大,並未跟上來,而是在不遠處等她。
見她探查歸來,殷承璟策馬往前走了兩步,與她低聲交談:「太子拿下了馬鹿群,今年冬狩恐怕真有一爭之力,公主準備如何做?」
「不著急。我已經探過了,這圍場裡有狼群。」烏珠甩了下鞭子,一雙明媚的眼裡滿是算計:「草原狼本就兇悍,冬日裡又少食,只會更加難以對付。我已命人去尋狼群蹤跡,屆時趁夜將狼群引到太子的駐紮營地去……」
她並未說完,目光倏爾轉向殷承璟:「我的人已做好準備,三皇子也該拿出些誠意來,想辦法將太子身邊的護衛引開。」想到那幾個麻煩的人,她下意識皺了眉:「那個贏了也蠻的將領賀山,太子的護衛統領趙霖,還有一直跟隨太子左右的那個太監薛恕……」
「忽爾赫說他們很危險。」既然要動手,就得確保萬無一失才好。
殷承璟露出思索之色,道:「賀山和趙霖好說,但薛恕是條忠心的狗,寸步不離地跟著太子。若是賀山與趙霖不在,恐怕難以將他引開。」
之前他還聽信傳言,以為薛恕當真與太子不和。
可自從青州地動,聽聞薛恕與殷承玉同埋在泥石之下,全靠薛恕用命將人護著,殷承玉方才完好無損,他便知道這恐怕又是他那個好皇兄製造的假象。
看二人關係如何,不需聽外頭的流言,只看二人做了什麼便知真相。
即便後頭薛恕被隆豐帝罷了,遣去了慈慶宮當差。又傳出不少流言說薛恕遭受打壓,在慈慶宮裡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甚至端洗腳水的粗使雜活兒,在他看來也多半是殷承玉故意掩人耳目罷了。
「狼群兇猛,若只薛恕一人,應當不足為懼。」烏珠露出些興奮之色:「我已派人暗中跟著太子與木巴爾一行。」
等太子出了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必定是與太子起了衝突的木巴爾。
烏珠將鞭子盤在手臂上,將一個竹筒扔給殷承璟:「以此為信號,現下便先去狩獵,該做的樣子也得做全。」
殷承璟收好竹筒,與她定好了時間,便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
丹犀冬狩為期十日,真正入圍狩獵的時日只有五日。
這五日裡,所有入圍之人都會留在圍場中,中間一應生存所需都自給自足,直到五日之後圍獵結束,方才能出去。
下午時,殷承玉一行沒再遇到大型的獸類,只獵了些普通常見的野獸。
第一日的收穫就已經頗豐,入夜之後,殷承玉便沒有再繼續狩獵,而是命人尋了背風的平地紮營休整。
他們此行入圍,除了必備的弓箭武器,器皿亦帶了部分。
士兵們分工合作,或去砍柴,或去汲水,或去處理獵物,待火堆升起來後,便將冰水倒入鐵鍋里煮沸,再將收拾乾淨的野物用沸水燙煮過的樹枝串好,架到火上慢慢烤。
殷承玉、薛恕、應紅雪、賀山還有趙霖五人圍坐在火堆邊,一邊翻烤著架子上的烤肉,一邊喝酒。
出門在外,自沒有行宮中那般精細,殷承玉端著深褐色的瓷碗,不緊不慢地喝酒,順便聽其他人說話。
賀山是個跟誰都能稱兄道弟的,趙霖亦耿直,兩人一見如故,正在一碗接著一碗拼酒。
他二人喝還嫌不夠,賀山又提議道:「這麼幹喝多沒意思,不如來划拳吧?」
話剛說完,就被邊上的應紅雪掐了一把。
賀山「嘶」了聲,後知後覺意識到太子也在,神情侷促地撓了撓頭。
倒是殷承玉笑道:「干喝酒確實無趣,划拳也不錯,輸的人自罰三杯如何?」他說這話時,眼風斜斜瞥著薛恕。
薛恕對上他的目光,一言不發地將面前的空碗倒滿了酒。
五人便開始划拳。
殷承玉沒玩過划拳,但他學得極快,玩了兩三局、喝了三杯罰酒後便掌握了訣竅,再沒有輸過。
薛恕情形與他差不多,他少年混跡市井,什麼花樣沒見過?這些三教九流的東西他雖然生疏了,卻沒忘,自然罰酒的時候少。
最後酒幾乎全進了賀山與趙霖的肚子裡。
這兩人癮還極大,越輸越不服輸,喝得臉通紅也不肯罷休。
殷承玉瞧著醉醺醺的二人,再瞥一眼旁邊毫無醉意的薛恕,眉頭緊緊鎖著。
他原還想灌薛恕些酒,好趁機試探一番。
薛恕餘光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見他眉頭都快打成了結,再繼續划拳時,便故意輸了幾局,好讓他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