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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拔步床,瞧著床上的人,陰鷙的神情變得和緩,露出幾許無奈之色。
在床邊坐了半晌,薛恕脫了靴上榻。
有一便有二,他寬衣鑽進被褥里,將人攬進懷中,又摸索著去握他的手。
只是剛剛握住,就發覺掌心柔軟的手忽而動了起來,大力按住了他的手腕。薛恕心頭一跳,凝眸去瞧懷中人。
只見方才還闔著的鳳眼不知何時睜開了,正清冷冷瞧著他,叫人分辨不出裡頭的情緒。
「薛督主這是在做什麼?」
薛恕與他對視半晌,舔了舔唇:「天冷,臣給殿下暖床。」
殷承玉並不客氣地嗤了聲,定定瞧著他緊張的神色,最後卻沒有趕人。
他鬆開了薛恕的手腕,手指捏住他頸間的紅線,將他藏在衣中的玉戒拉了出來,捏在指尖把玩著,語調拖得長,透露些許危險意味:「想留下來也可以……」
薛恕眉頭跳了下,直覺後頭必然有什麼為難人的條件,果然就聽他接著道:「但你得聽話領罰。」
「什麼罰?」薛恕喉結振動,聲音有些啞。
雪白的手指捏著那枚玉戒抵在他的唇邊,殷承玉笑道:「自然是惹孤生氣的懲罰。」
「口枷不在手邊,你便咬著這個好了。」殷承玉鬆開手,見他順從咬住玉戒,方才有些許解氣:「好好咬著,別再惹孤生氣,知道麼?」
拉了拉紅繩,見薛恕咬得緊。殷承玉這才滿意了。
他將錦被掖好,靠在薛恕懷中,打了個睏倦的哈欠,心滿意足地闔眸睡了。
*
小年一過,轉眼便是除夕。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1]
除夕大宴之後,辭舊迎新,便進了新年裡。
今冬天寒,鵝毛大雪不知下了多久,即便年節里也冷得很。初三之後,隆豐帝便計劃要去京郊的溫泉行宮裡住一陣,待元宵之後再返回京中。
只是還未成行,便接到了湖廣巡撫姜政飛奏,上報湖廣雪災。
奏摺上陳,自臘月之後,湖廣諸地大雪不止,持續近一月。大雪閉門,雪深五尺,池水皆冰。數以千計的房屋被大雪壓垮,黃童白叟衣不蔽體,無食可進,凍死餓死者不知凡幾。
長沙府、岳州府、常德府、郴州等數個州府十幾個縣鎮,數萬民眾,都受雪災波及。
自入冬之後,殷承玉便在擔憂雪災之患,年前就已經命人傳訊北方各州府官司,令官員防備雪災。
只是萬萬沒想到今年大雪連天,竟使湖廣也受了災。
隆豐帝得了消息,不得不中斷行程,召集了各部官員至武英殿商討賑災之策。
如今首要之務,便是儘快派戶部官員前往湖廣勘察災情。
只是此次雪災範圍廣人數又眾,只派戶部官員去難以撫民。次輔邵添提議道:「不如派三皇子前往湖廣賑災,以彰聖恩。」
「三皇子腿傷未愈,湖廣情況緊急路途遙遠,怕是不便。」隆豐帝道。
「陛下將去行宮,太子還需在朝主持大局,亦不合適。」邵添遲疑道:「那不如派大皇子前往?」
提起殷慈光,隆豐帝下意識皺了眉。
他可還記著紫垣真人的話,他的病還需得殷慈光侍疾一月。眼下他的身體才堪堪好轉,若這時讓殷慈光去了湖廣,病情又反覆起來如何是好?
隆豐帝搖頭道:「大皇子未經事,不可。」
雖然並不願意叫太子再多一筆功績,但這個時候,唯有太子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看向站在一側的殷承玉,隆豐帝道:「太子經驗豐富,此次湖廣雪災,便還是你去罷。」
殷承玉抬眸看了邵添一眼,拱手領命。
因湖廣雪災緊急,殷承玉命人收拾了行裝後,次日便要啟程。
此行除了戶部官員外,還自十二團營中抽調了五百人馬隨行護衛,由賀山統領。
而薛恕礙於身份,此次無法隨行。只在出發當日,代隆豐帝前去送行。
「京中便交給你了,若有緊急之事,可去虞府尋外祖父。」路程遙遠,經不起耽擱,殷承玉匆匆交代了一聲,便啟程離開,
薛恕立於城門前,瞧著馬蹄踏雪遠去,沉著眉眼思索許久,方才回了宮。
而殷承玉一行披星戴月,跨過河南布政司,行了足足十八日,方才抵達武昌府。
湖廣布政司的使司衙門設在武昌府,受災情形還不算嚴重,但仍隨處可見及膝高的積雪,最深處積雪甚至可埋至大腿處。
殷承玉一路行來,入目皆是白雪皚皚,沿途村落房屋皆被大雪掩埋,百姓都閉門不得出。
巡撫姜政提前得了訊,領著大小官員在城外相迎。
殷承玉自下了馬,便被眾官員簇擁著往使司衙門行去。
因為雪災閉門,道路難行,府城中一片蕭條景象。待到了衙門,殷承玉脫下結了冰的大氅,並未浪費時間,看向了為首的姜政:「如今災情如何?」
姜政五十餘歲,瘦長身形,相貌精明。
他原是廣東人士,擢升湖廣巡撫不過兩年,在任上也還算兢兢業業。只是沒想到運道不好,第二年就遇上了大雪災。雖然已盡力救災,但他到底是南方人士,對於雪災應對經驗不足,救災成效並不大。
此時面對殷承玉的詢問,頗有些戰戰兢兢道:「前日報上來的,共有五個州府十九個縣鎮受災,被大雪壓垮的房屋共計四千三百二十一間,受災人數兩萬三千餘人。因為受災人數太多,湖廣糧倉的存糧已經用盡,臣五日前已向周圍糧倉借調災備糧。只是如今大雪封路,水路不通官道亦難行,一時半會難以運至,只能等。」